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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园深处一株细细的树枝仿佛是承受不住场间的气氛或是枝上挂着的雪霜,喀喇一声折断堕入残雪之中,大师兄缓缓将身前的茶盏推的远了些,抬起头来平静看着夏侯说道:“如果你的话说完了,那么接下来该我说些你大概不喜欢听的话。”
夏侯微微眯眼,轻击桌面的手指早已停下。
大师兄问道:“草原上那群袭击联军粮草的马贼听谁的命令?”
夏侯回答道:“我。”
大师兄问道:“呼兰海畔那逾千骑大唐骑兵是谁调过去的?”
夏侯回答道:“我。”
大师兄问道:“是谁想在山道里一拳打死我小师弟。”
夏侯平静回答道:“还是我。”
大师兄沉默片刻,然后看着他说道:“既然如此,你归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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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大将军老吗?
无论是长安城里的文武百官、皇帝陛下,还是世间亿万民众乃至西陵神殿的大神官们,都不会这样认为。这位武道巅峰强者还处于自己人生最强大的阶段,精神意志都没有丝毫凋蔽的迹象,有很多人以为当许世将军因为年老体衰注定离开历史舞台之后,他便将是世间第一名将。
然而就在这位不可一世的将军自己府邸里,就在这寂清微寒的冬园中,那名穿着旧袄破鞋看似寻常的书生,毫无道理毫无理由便说他老了,然后让他归老。
当这句话从大师兄嘴里说出后,无数层铅色的冬云汇聚而至,来到土阳城的上空,层层叠叠罩住冬园,天光黯淡无比,园中树木老态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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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眯着眼睛看着大师兄。
在回答了很多问题后,他只问了一句话:“大先生要干涉朝政?”
大唐帝国有资格知道书院后山的人都清楚,书院严禁干涉朝政,这是夫子给自己以及后山所有弟子定下的铁律,如果没有这条铁律,只怕无论是书院里的那些先生们还是宫里的皇帝陛下,都会弄不清楚究竟谁才是帝国的主人。
虽然世间有很多俗世蚁民根本没有听说过夫子的名字,但只要是夫子说出的话,世间无人敢违逆,更准确一些说,那些知道夫子是谁的皇族大臣道士僧人,从来不敢违逆夫子的意志。西陵神殿所在的桃山那年一日之间尽秃头,便是这种意志最强大的保障,好在夫子时常游历天下,而且似乎也不怎么喜欢乱说话。
夫子说书院不能干涉帝国朝政,那么那间培养出了无数朝臣、最有资格干涉朝政的书院便从来没有干涉过帝国朝政,后山里的那些人也不例外。
今日大师兄要让夏侯这位帝国大将军就此归老,算不算干涉朝政?
身为大唐将领,面对书院的压力,还能淡然相应,夏侯不愧是人间巅峰强者,拥有世人难以企及的自信与力量,这种强大令人心生敬畏。
然而大师兄只用一句话,便摧毁了夏侯所有的强大。
“夫子不让书院干涉朝政,是因为他总以为朝政俗务乃是末道小事,修行之人应该尽量远离,帝国动荡甚至覆灭,只怕也不能让他老人家眨一眨眼睛。你身为神殿客卿,应该很清楚当年夫子上桃山之事,所以你应该明白什么事情才是夫子眼中的大事——你瞒着朝廷和神殿在荒原上组织马贼群是小事,你想抢夺天书也是小事,你是魔宗余孽同样是小事,你这些年所做的任何事情在夫子眼中都是小事,但你想杀我书院小师弟,这便是大事。”
对于世间强者而言,每临大事有静气乃是他们必须具有的气质。
然而面对夫子心中的大事,即便强若夏侯也必须沉默,然后认真思考,他思考的时间很短,盏中如血的黑毫还未全冷,他感慨望向相伴多年的冬园。
“既然老了,那便归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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