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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时候,聪明的姑娘一般不会说话,只是微羞低头,更聪明些的姑娘,大概在会趁势依偎进男子的怀里,只有聪明过头的姑娘才会问出那个问题:你说的好看,究竟是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桑桑不会问这种问题,脸上也没有什么羞意,更不会偎进宁缺怀里,她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直接向崖坪那头走去。
宁缺有些失望,但看着她鬓角的小白花在暮风里轻轻颤抖,注意到她没有把花摘下来的意思,又觉得非常满意,很是欢喜。
“你有没有看见我家二师兄。”
他扒开密密的青藤,追到桑桑身后问道,在他看来,二师兄应该便是在峰顶或戒律院什么地方静思佛法,桑桑寻佛祖时应该顺道见过。
桑桑没有转身,背着手继续前行,说道:“白痴。”
宁缺记不清楚这是她第几次骂自己白痴,愤怒早已变成了麻木,无可奈何摇头,待看见山峰下方的画面,才明白自己真的是白痴。
暮色渐深,被崖壁围住的天坑变得昏暗无比,只有靠近山峰的原野上,因为黄色寺庙殿顶的反光,还能隐约看清楚画面。
山峰下的原野上有无数黑点缓慢地移动,看着就像是辛勤工作的蚂蚁,宁缺知道那些是自己和桑桑曾经见过的农夫们。
那年在天坑边,根据看到的画面,宁缺推算悬空寺有逾千名僧人。原野上至少生活着十余万人,才能维持这个佛国。如今来到悬空寺,他发现这座山峰里有无数座寺庙,供养的僧侣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至少有数万之众,那么说明只怕有数百万农夫,生生世世都生活在幽暗的地底世界里。
想要维持悬空寺的存在,僧人们必然要像驱使牲畜般驱使这些农夫,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那些农夫更像是中原早已废除的农奴。
越是艰苦的地方,阶级越是森严,宁缺看着峰脚下缓慢移动的黑点,明白那些农奴肯定是在对僧侣位进行日常的供奉,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仿佛看到了那些并未真实看到的悲惨画面。
当年他和桑桑只看了眼悬空寺便悄然离开。其时他便想着,如果自己是大智大勇之人,可能会攀下悬崖峭壁,偷偷去到云层下的悲惨世界,发动那些农奴起义造反,推翻这个畸形的有若蚁窟的悬空寺。但他不是。
有人大智,而且大勇。
那个人自然是二师兄君陌。
君陌离开长安城。万里迢迢远来悬空寺,为的是修佛,然而以他的性情,见着悬空寺的真实情形,哪里能够静心修佛?
修佛不是礼佛,君陌见世界如此悲惨,莫要说在佛前叩首问道。必然是要怒而拔剑,先把寺里的僧人和那个佛斩杀了再说!
宁缺在悬空寺里寻找君陌的身影。难怪会被桑桑说是白痴。
“师兄肯定在下面。”他看着山脚下渐趋黑沉的悲惨世界,说道:“我要去那里看看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桑桑来悬空寺是为了寻找佛祖,他以为她不会愿意耗费时间陪自己去找二师兄,没有想到她居然同意了。
昨夜登峰今夜再落,因心情不同,沿途所见黄庙殿宇,自然也有了另一番模样在宁缺眼中,与魔宗山门里那座白骨山,都没有任何差别,
他昨夜登山时,见庙宇华美庄严,想着此乃佛门圣地悬空寺,觉得理所当然,如今却知其不然,悬空寺与世隔绝,却能如此丰华绝世,那便是吸取的峰下农奴们的骨髓,庙宇越是华美,山下的世界越是悲惨。
走下巨峰,远离佛国古寺,来到真实的悲惨人间,昨日眼中青青可喜的原野,此时在夜色里显得那般阴森。
夜色无法完全遮住宁缺的眼,他与桑桑沉默前行,眼光在原野间缓缓扫过,看见种着异种稻谷的田野,看见冒着热气的地下河流,甚至看见了几座山,只是这些山与巨峰相比太不起眼,就如土丘一般。
在河流转弯的地方,他看到了淘金沙的场所,也看到了很多被人用利器斩断的手臂,在小山的后面,他看到了青草里的宝石与翡翠,也看到了被秃鹫啄食成白骨的尸体,偶尔还能听到怪异的鸟叫。
原野间并不是一味漆黑,可以看到很多篝火正在散发光明,帐篷与毛毡房散落在地面上,肥胖如猪的贵人身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宝石项链,手里捧着头骨镶银制成的酒具,满是污泥的脚踩在少女**的酥胸上。
无论是哪个部落,贵人的身旁总是站着很多强悍的汉子,那些汉子里的手里拿着皮鞭与锋利的刀子,皮鞭有时候落在牛羊的身上,更多的时候是落在女奴的身上,锋利的刀子有时候用来切羊肉,更多的时候是捅进女奴男人或老父亲的胸膛里,鲜血和美酒混杂在一起,贵人们显得那样的欢愉,那些怯懦而麻木的农奴们,只能对着山峰里的寺庙不停跪拜,像极了无用的蚂蚁。
怯懦也就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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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也就罢了,麻木也能理解,然而当那些农奴们用双手把最珍贵的金银和最贞洁的女儿奉献给僧侣时,神情竟然显得那样欣喜。
原野里的僧侣人数不多,拥有贵人都难以想象的地位,他们坐在温暖的毡房里,手掌轻轻落在信徒的头顶,或是落在跪在身旁的少女的身上,画面显得有些诡异,神圣与淫亵混在一起,很是神秘但依然肮脏。
宁缺看着远处的那间帐篷,听着那里传出来的颂经声和呻吟声,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真难看。”
桑桑鬓间的小白花在夜风里轻轻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