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去,得罪一个帮派,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不管在哪儿混,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他还能得一个人情,何乐不为?要知道,帮派失手,在江湖上是很没面子的事,他没有捅出去,就是在做人情。
苏湘知道他的用意,心里骂他奸贼。傅寒川将存卡收在一个小盒子里,他道:“在骂我?”
苏湘垂着头在发短信没理他,傅寒川转过身来,对着她道:“刚才问邢思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苏湘道:“我怀疑,陆薇琪去画廊查姜花图了。”
邢思没有把画运回去,但是可以发照片给她,以陆薇琪的疑心病,肯定要去画廊查探点什么才甘心的。
傅寒川走过来,看她在给祁令扬发消息,脸色不怎么好看。他道:“你不是认识和老贺,不能直接联系他吗?”
他走到沙发边上坐下,将冷茶倒在茶盘里,又重新倒了一杯,咕哝道:“直接联系老贺不就完了,那么麻烦……”生怕他不知道,她跟祁令扬关系好似的,什么都要找他做。
苏湘听到他的嘀咕,转头扫了他一眼道:“如果陆薇琪已经去过画廊了呢?”
苏湘给祁令扬发消息,希望他能亲自去与老贺交涉,让他保密。他们去买画的时候,只问了叶承的事,老贺并不清楚他们的用意,他又是个贪财的,陆薇琪手上不缺钱,可以从他嘴里买到叶承的消息。
陆薇琪是个聪明人,如果她知道那幅画对她那么重要,就会继续追查下去。
苏湘给老贺打电话,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让祁令扬亲自去一趟她安心一些。如果陆薇琪已经去过画廊,祁令扬可以摸摸底,她也可以做好应对准备。
傅寒川听苏湘的意思,觉得她好像不想让人知道她与宴霖的关系。他道:“你不想公开与宴霖的关系?”
……
宴家。
挖坟偷画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苏湘把画交到宴霖手上:“这是你送给我妈妈的画。”
对于失而复得的画,宴霖心中感慨万千,手抚着画框道:“二十多年了,没想到,我还能再看到它。”
苏湘道:“我想把这幅画留在你这里。”
画是她买回来的,当时她觉得珍贵,可是比起宴霖,她觉得他更适合拥有这幅画。
宴霖抬头,看着苏湘诚恳而清澈的眼眸,轻轻点了下头:“谢谢。”
有时候,有些话不需要多说,只一个眼神就能够看懂。
他的手指抚摸在画上的眼睛上,低缓道:“你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就认出来,这就是你妈妈了吧?”
在那天发现画被掉包时,她说到这双眼睛的时候,他就相信她了。
苏湘道:“是的。”她看了看宴霖,“其实,你很想从贺老先生那里,把这幅画收回来的吧?”
虽然他改头换面,改名换姓,但老何与他是旧识,怕他认出来,可他可以交给宴孤去做的,找个随便什么理由就可以。
宴霖点头又摇头,他道:“我放不下她,可又对她失望,恨她……”现在,他不恨了,只有后悔没有去找她。
苏湘看着他的伤感,没有再说话。
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沉重的钟摆滴答摇晃,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苏湘拿起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嘴唇轻抿了下,转头看着从窗户中透进来的光。
半圆形的上框,下面是长方形的,镶嵌着彩色玻璃,是老上海的风格。阳光从彩色玻璃照射进来,形成斑斓色彩。时光都在这悠悠的钟摆声与一点一点西斜的阳光中溜走了。
又过了会儿,宴霖终于不再看那幅画了,他道:“你明天就要走了吧?”
苏湘点头:“嗯。”她觉得应该再说点什么,再补充道,“早上五点的飞机。”
本来今晚上他们就应该离开的,夜晚有飞北城的航班,但是傅寒川说想休息一下再走,说不差这一晚上的时间。
宴霖看着苏湘,终于把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他道:“苏湘,你是我的女儿,我打算办一个认亲仪式,让你认祖归宗。这仪式,在吉隆坡或者北城都可以完成,你觉得怎么样?”
苏湘抿住了嘴唇,其实对他的这个决定,她知道他早晚要说的。
她沉默,宴霖皱起眉来:“你不愿意?”
苏湘摇了下头道:“怎么会。”宴霖比起苏明东更像一个父亲,也相信他会对她好。可是,认亲仪式,不只是当着宗族的面,这些有身份地位的人,还要邀请别的权贵人士到场见证,还有户籍更改等等。
苏湘的手指抠了下掌心,斟酌了下语句开口道:“我觉得,这个认亲仪式可否改成认干女儿?”
宴霖一怔:“为什么?”随即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喃喃道,“你不想让人知道你是私生女,这个身份,不光彩……”
就算是她宴霖的女儿,也是个私生女的身份,她会被人在背地里说闲话。
苏湘轻笑了下,她被人说闲话又不是一天两天,她几乎每天都在别人的闲话中。
“不是。”苏湘摇头,低垂着眼眸慢慢道:“因为沈烟,与俞可兰不一样。”
俞可兰怀着祁令扬,但她是堂堂正正嫁给祁海鹏的,所以祁令扬的出生也是堂堂正正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不是私生子,他入的是祁家的籍,哪怕他从小被忽视被冷落,但俞可兰给了他一个光明的身份。
但是沈烟……不管她当时嫁给苏明东有多么不堪,可在法律上他们没有离婚,她生下了不属于苏明东的孩子,这个,才叫私生女。
宴霖要认回她的话,从何认起?
所有人都知道,沈烟只嫁给过一个男人,就是苏明东,若宴霖认了她,不就告诉全世界,沈烟曾经跟别的男人有过关系。
不管宴霖与沈烟爱的有多么真挚热烈,在别人看来都会是被世人所鄙夷唾弃的。
苏湘不愿意她的双亲被人看不起,沈烟已死,她不愿扰她的安宁。
宴霖放在膝盖的手指慢慢的蜷曲起来,握成紧紧一团,呼吸也沉了下来。只这一句,他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苏湘看了他一眼,再接着道:“另外,那些还记着我母亲的人都知道,她这一生,只有两个男人。一个苏明东,一个叶承。”
“叶承已经死了,所以,就算你现在复仇成功了,你却没有恢复叶姓,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如果你公开认了我,不就是告诉大家,叶承没有死?”
苏湘曾想过,为什么宴霖复仇成功了,却没有出现在苏明东面前狠狠羞辱他,也没有告诉苏润,到底是谁在整垮苏家。
因为宴霖想要让叶承成为过去,那个被苏明东狠狠的践踏在地上,狠狠羞辱的叶承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再有叶巷的叶家了。
她道:“我不能因为我,让人揭开你们的痛处,又揭开沈烟的不堪。所以这个认亲,不可以。”
宴霖的眼角有深深的皱纹,此时,那些皱纹好像染上了泪光,湿漉漉的。
“这不是要委屈你吗?”
苏湘笑了起来,目光柔和,还有着满足,她道:“有圆满就有缺憾,我既然与你相认,就不要在乎别的了。”
苏明东让她成为一个哑巴,倒是给了她一个最大的好处,她懂得了知足,知足才常乐。
她一点儿也不想让苏明东做她的父亲,可她想过很久,她不能那么做的。
“反正认了亲,一个称呼又有什么关系呢?对外,我叫你干爸,对内,我叫你父亲,这也也是可以的。”
宴霖既动容又舍不得,他摇摇头道:“孩子,这大有关系。”
苏湘知道他说的大有关系是什么,在这之前,她先问了一个问题:“宴孤,他是我亲大哥吗?”
宴孤比她大好几岁,按照时间上来推算,那个时候的宴霖还在拼命作画,为出人头地而努力。
他与沈烟相爱很深,不可能接受别的女人,不然不会拼死也要带她走了。
宴孤的名字,一个“孤”透露出一点信息来,寻常人不会用这个字的。
宴霖望着苏湘清透的眼睛,说道:“看你该是猜出来了吧。”
苏湘点头,宴霖承认道:“他是我领养的孩子。”
“我受了很严重的伤,此生都不会再有孩子了。在我来到马来西亚以后,慢慢的置办起了自己的家业,开始为了复仇做准备。老夫人忧虑我执念太深,又不愿意我叶家就此绝后,就去当地的孤儿院领养了一个。”
“他是一个华裔商人的孩子,那时候马来西亚很乱,他的父母在一次入室抢劫案中被人杀死,他就被人送到了孤儿院。”
“我领养他的时候,他已经六岁,但这些年他一直在我的身边。我培养他,他很争气,做什么都好出色。”
苏湘静静的听他说着,等他停下来了,她道:“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他会是你的继承人,接手宴家的一切。”
这点,从宴霖回到北城以后,他的布置安排就可以看出来,他是希望叶家以宴家的方式存在,成为金字塔顶尖上的家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