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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俩抱头痛哭,令闻着动容。
季菀还没走远,听见了里面哀恸悲凉的哭声,心头跟着一跳。她猜到这位三姑奶奶大底这些年在夫家过得不如意,也猜到两人走到现在大抵是无法挽回了。但让她诧异的是,陆少颖和丈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闹到这个地步。以陆家的家世,对方又岂敢轻言休妻?
“娘。”
里头哭声那么凄惨悲痛,两个孩子也都听见了,曦姐儿满目的茫然,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母亲。
季菀摸摸女儿的头,没说话,牵着一双儿女回去了。跟过来的玙哥儿,则被陆非驰送回了二房。
春晖堂。
陆少颖突然的大哭,把女儿顾芹吓住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哭着叫娘。她哥哥顾荀也是手足无措,蹲下去安慰她,却怎么都劝不住。
陆少颖赶紧制住哭,转过身来抱住女儿。
“芹姐儿不哭。”
她擦干眼泪,又拉过长子,对母亲道:“娘,这是我的两个孩子,荀哥儿和芹姐儿,一个七岁,一个三岁。”
二夫人也收住泪,但看见两个外孙,又有些忍不住,连忙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陆少颖对一双儿女道:“快叫人。”
顾荀大点,懂事些,当即就叫了声‘外祖母’。
二夫人哎了声。
顾荀又看向陆二爷,叫外祖父。紧接着,对着老太君叫了声‘太祖母’。
顾芹也慢慢安静了下来,但还在抽泣,哽咽着跟着哥哥一起叫人。
安国公夫人道:“先坐下来再说吧。”
她神情有些复杂。
陆少颖尚在闺阁的时候,和她的长女陆非澜关系最好。甚至可以说,陆少颖对大堂姐很是崇拜和钦佩,处处以长姐为榜样,行事作风也学了个十成十,甚至比陆非澜更为特立独行。然而她不如陆非澜幸运,性格也更为任性,过度的挑战这个时代的既定规则,终究受到了惩罚。
她第二次看向长子。
陆非离坐在那里,没吭声,眼神比母亲更为复杂。
他到顾家的时候,陆少颖夫妻正在争吵。她要和离,对方大概是恼羞成怒,说她如果坚持要走,就休妻,而且孩子必须留在顾家。
陆少颖还在家中的时候,便是个颇有主见的姑娘,性格也很强势。夫妻俩的矛盾,闹得整个顾家人尽皆知,顾家所有族亲长辈都来了,齐齐向她施压。她怡然不惧,站在自己的护卫中间,双方剑拔弩张。
陆非离便是这个时候踏进顾家大门,逼着顾家写下了和离书,带着陆少颖母子三人一起回京,路上两人几乎没多少交谈。
这个时代,女子无论是被休还是和离,都是会为人耻笑的。
以陆少颖的脾气,和离了也决计不会回娘家。她从来如此,无论什么苦难都自己扛着。这些年她在家书中,也从来报喜不报忧。这次若不是她的丫鬟偷偷传信,国公府的人也不会知道她和丈夫的关系竟已破裂至此。
陆非离太了解这个堂妹的性格,所以才会亲自去顾家。
二夫人没问女儿具体细节。都回来了,她不想继续在女儿的伤口上撒盐。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问,陆少颖也没说。
仿佛今天回来的,不是与夫君和离的弃妇,只是出嫁多年回娘家探亲的女儿。
陆少颖回了娘家,自然是要住下来,二夫人早就命人将她还在闺阁时住的房间收拾了出来。顾荀早就开蒙,安国公夫人便在前院给他安排了房间,让他以后和行哥儿玙哥儿一起读书。芹姐儿还小,暂时就和母亲住。
从春晖堂出来,陆非离突然道:“三妹,你可恨我?”
陆少颖从他身边走过,闻言停了下来,沉默半晌,道:“以前恨过。”
陆非离手指微动,忍不住看向她。
“为什么不告诉家里?”
陆少颖淡淡道:“没什么可说的。”
陆非离不语。
陆少颖又道:“三哥,你不必自责。其实我该感谢你,当年若非你阻止我,也许我会更惨,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她看了看身侧的一双儿女,眼神温软。
“哪怕是今天,我也是心怀感激的。”
陆非离看着她,有些感叹道:“三妹,你变了很多。”
陆少颖笑了笑,掠了掠鬓发,道:“我出嫁的时候十五岁,如今已二十六,生有两个孩子。从少女,到母亲,怎能一成不变?三哥这些年,不也变了不少么?”
陆非离没笑,神情始终凝着一层淡淡哀愁。
“今后有何打算?”
他问。
陆少颖看着熟悉的园子,有些恍惚。
“我想带着孩子搬出去住。”
这个想法,她刚才没和父母说,说了父母大底也不会同意,尤其是母亲。
陆非离看着她的侧脸,好半天才道:“宗焕至今未娶。”
陆少颖浑身一震,猝然抬头,目光微微睁大,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她蠕动着唇,“他…”
宗焕,这个名字从她出嫁那日起,就注定只是她年少时的一个梦。这么多年,她甚至不敢去想。却在今天,她和丈夫决裂和离,从眼前这个当年‘破坏’她幸福的堂兄口中听到关于那人的消息。
陆少颖心中震动非常。
不可置信,悲凉,茫然,无措,更多的,是屈服于命运的无奈和怆然。
“他在常宁,做了地方守将。”
陆非离清淡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萧索的叹息和沉重。
许多记忆浮上脑海,那是属于年少骄狂恣意的陆少颖,和沉默寡言满腔热血的宗焕。
时光匆匆,十余年过。
却已物是、人非。
陆少颖眼中含了泪,微微笑起来。
“我知道,他可以的。”
年少的宗焕不爱说话,却也一样好强,对自己要求高。他出身不好,自觉配不上她,所以比寻常人更努力。他说过会让她以他为傲,说过会用自己的双手,封荫妻子。
如今,他做到了。但,她已不再是当年的陆少颖。
当年他们拗不过天,拗不过那些沟壑深深的封建教条和家族荣辱。所以,他们不得不劳燕分飞。现在,哪怕他还在原地,她却已回不去。
陆少颖移开目光,默默离去。
……
阔别两年,陆非离好容易回归,本该和妻子温纯叙旧,却因堂妹的归来而心情沉重,甚至都没心情去哄女儿。
晚上,季菀终于在陆非离口中得知了陆少颖的故事。
世家贵女,名门闺秀。
陆少颖和陆非澜一样,年少的时候恣意飞扬,纵马轻歌,桀骜不逊。她以长姐为榜样,处处效仿。陆非澜用自己独特的方式,选中了自己想要的夫婿。她也不尊礼法,要自己选夫。
二老爷也是武将,对女儿的不拘小节很是欣赏,便纵容她随心所欲。
宗焕,是二夫人闺中好友的儿子。其父被人陷害,牵连全家,无奈之下让宗焕偷偷入京求助好友。陆家对其伸出了援助之手,但宗父宗母没能熬过刑法,双双丧命,当时宗焕也才十三岁。二夫人怜悯他孤苦,将他接到陆府,和府里的少爷们一起学文习武,将来能有个好前程。
陆少颖,便是这么认识宗焕的。
那时她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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