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信手走在午门附近闲逛,一个个探子奔赴往来传递着消息,当最终玄武湖万民齐怒的结果终于传来,沈重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本平淡从容的脸上突然一脸悲愤,怒气冲冲地走向登闻鼓。登闻鼓的守卫竟是对沈重的横冲直撞丝毫不见,半点不拦,一个校尉还陪着笑脸说道:“上面早已交代,小人怕原先的鼓老旧不响,特意给您换了军鼓,公子尽管去敲,保证声震六部衙门。”沈重点头感谢,问了他的命姓,那校尉高兴得报了家门,递给沈重一支粗大的鼓槌,便转身离去。沈重一路没有阻碍地走到登闻鼓前,将发髻散开,费力得举起那又粗又长的鼓槌,使劲地敲了上去,便觉那鼓声如虎啸龙吟,声震天地,远远回荡不止,一时自己也被深深震撼,两耳鸣响,不由来了兴趣,竟是不惜力气奏了半阕“将军令”,才无力遗憾地放下了鼓槌。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雄壮、威压、冷绝、肃杀的鼓声,随着动听的节奏,传遍午门附近的各部衙门,让人听了不由热血沸腾、豪情四溢。被惊动的各个官员一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又沉浸在那悲凉悠远厚重的节奏中,不能思考。当那鼓声忽然停止,余音沉沉消去,都一时恍然大悟,张口叫道:“有人敲了登闻鼓!”于是一涌而出,奔向午门,而跑在前面的正是那个措手不及、狼狈不堪的守鼓御史李大人。当李御史和一众官员气喘吁吁地跑到午门,就见登闻鼓下,一白衣少年,长发飘飘,面如处子,含泪带悲,双手高举大大的诉状,正跪在地上,而一支粗大的鼓槌在地上滚动摇晃,都是看得目瞪口呆,一时无人上前询问。
沈重不理众位官员,将一头散发向后一甩,膝行而前,高声悲呼:“草民沈重,字东海,绍兴人士,奉天子诏赴京面圣。谁知南京国子监李济世、周世安等千余生员,对草民得天子恩遇而嫉恨,掠草民妾室女眷至娼妓画舫凌辱,草民一腔悲愤,求告无门,鸣登闻鼓而诉不平于天子,请守鼓御史及诸位大人垂怜,接我诉状,体查冤情,直达天听,护佑小民之苦,草民虽死无憾矣!”在场官员听了都是一愣,这些时日六部衙门上下都在议论咒骂此人,不想今日一见竟是潘安宋玉一般的少年,而且竟然和国子监起了冲突,竟然还胆大包天敲了登闻鼓,不由都是议论纷纷。
“这就是那个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的沈东海?”
“就是那个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绍兴才子?”
“就是那个料中辽东败局,被马琳总兵视为以文人而知兵事,被天子召对的沈重?”
“国子监的生员又如何强抢了他的女眷?”
“荒唐胡闹,文人士子如何能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禽兽之行,必是诬告。”
“当真是一表人才,浑身竟无半点烟火俗气,难怪能写出红楼一梦。”
“听说他是当年秦淮名妓沈娘子的儿子,竟是和他娘一样,有这等绝代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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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鼓御史李大人无奈走上前去,接了沈重手中的诉状,苦着脸恨恨说道:“沈公子反正要去面见天子,何必多事敲我南京的登闻鼓,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沈重泣不成声说道:“家中女眷清白不保,如何等得了那些时日,请大人按制为民做主。”李御史咬牙劝道:“年轻人要慎思慎行,以一介草民状告上千国子监生员,这御状可不是好告的。”沈重大礼叩头而拜,起身决绝地说道:“心有不平,以命相争,,便是九死,宁折不弯,沈重不悔,请大人按制为民做主。”
李御史死死盯着坚持决绝的沈重,又回身瞧了瞧身后看热闹的百官同僚,欲哭无泪暗暗抱怨为何偏偏非是今天,非要在自己值班的时候。无奈之下,肃然整冠,手捧沈重的诉状一路前行至午门正前方,扬声喊道:“尊大明太祖高皇帝之定制,奉大明成祖永乐皇帝之圣谕,从大明历代天子之仁爱,南京登闻鼓值班御史李天成,体察详实,今绍兴百姓沈重,敲登闻鼓诉不平于天子,当按制代天子传诏,诏魏国公、南京镇守太监、南京刑部尚书、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南京大理寺卿、应天巡抚入中和殿会审此案,另沈重所诉涉及国子监众生员,宣南京国子监祭酒协助审理。原告百姓未得天子旨意,只可羁绊,不得关押,不得用刑,一应案卷笔录不得遗漏当详实明奏天子圣裁,钦此。”
当李御史阴阳顿挫地将例行公事般的圣旨宣诏完毕,立时由通政司官员形成正式旨意,准备交南京镇守太监用印,而沈重也被暂时关押在午门候审。正巧南京镇守太监陈奉陈公公和北京来的孙隆孙公公来此访查皇宫的破损情况,听到有百姓敲了登闻鼓要告御状,于是急民之所急,忧民之所忧,苦民之所苦的陈奉陈公公立刻用了难得带在身边的大印,派宦官、校尉飞马传旨。
于是,不到一个时辰,魏国公、南京镇守太监、南京刑部尚书、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南京大理寺卿、应天巡抚、南京国子监祭酒诸位大员便集聚中和殿,组成南京甚至大明最顶级的会审团,开始升堂问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