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吴恩其三千铁骑紧追不舍,尤其是吴恩其的一千亲军,更是放开马力,如飒飒寒风,一泻千里,衔尾相随。没有时间绕行,没有时间拖延,要么力战而死,要么凿穿敌阵,一击而出。
胡大柱回身高呼:“有死无生!有进无退!死战!”
一百四十个亡命徒轰然相随,齐声高呼:“死战!死战!死战!”
三百六十步,三百五十步,三百四十步,三百三十步,还有二百三十步就是最后一战的开始,是荣耀,也是死亡,是生,更是死。
主尔乞纵马而立,处在军阵右侧,高举着右手,高声喝到:“听我号令,稳住!稳住!稳住!六十步漫射,五十步齐射,四十步两轮直射,前军不动待敌冲阵,后军二三排向左,四五排向右,第一排随我斜插,务必将其一击而碎!”
一百五十步,两军的眼睛里闪动着火焰,相互的狰狞在火把的照耀下清晰可见,胡大柱高喝:“准备!”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忽然响彻四野的孤单号角,震动了天地,混乱了双方阵型。主尔乞骇然四顾,这不是友军的号角,难道定边军的援兵到了不成?
定边军百战余生、一心求死的一百四十条好汉心神一震,这是定边军撤退的号角,来自西面鞑子身后一里外,熟悉的节奏,熟悉的长短,惶急孤单地鸣响,越来越近。
来自西面,来自敌人身后,不可能是沈大人,唯有石头麾下的川猴子,他们,难道,竟然,过去了?还是,有人,被俘,被逼,投降,引诱?
一百步,生与死,进与退,一念而决。
胡大柱忽然高声喝道:“我相信自己的兄弟!变阵!向左!撤!”
定边军轰然大叫,忽然兵锋一偏,擦着死亡的一角,向左面漆黑的旷野,一纵而去。前锋一个个扔出火把,半空中滚动飞舞的火焰,如同萤火般微弱的光芒,散发的光华隐现了大致的轮廓。
没有高山,没有树林,只有高低起伏的丘陵,还有丘陵间的平地。一个火把还在空中,第二个火把又飞奔向前,定边军铁骑飞过第一个火把,第三个火把已经远远超过第二个。
身后的同袍纷纷向前传递火把,这是救命的光芒,这是重生的璀璨,这是生机的乍现,不能中断,不能停息,不能黑暗。二十余个火把相继投出,定边军已在五十步外。
主尔乞的铁骑慌忙变阵,速度一时难以提起,不甘心嚎叫着痛骂,一片箭矢飞在半途便泄气落下。定边军嘲笑声一片,主尔乞狂暴催促着追击。
吴恩其的千军没有丝毫犹豫,高速追赶,高速围堵,高速变向,凶狠朝着定边军噬咬而进。
胡大柱高喝:“后军五组火箭,轮流施放!”
五名队尾的定边军回身对着吴恩其的锋头开火,五支一波,连续十波,毫不留情,将身后的鞑子射倒一片。木头包铁的骑盾,五层压制的皮甲,血肉之躯,被一支支迅猛的箭矢透过,留下一路死尸。
鞑子恐惧瑟缩,吴恩其挥刀连砍,疯狂地喊着:“追求活,退则死!”说完便身先士卒,领军而追。
又是五组火箭,带着哨音而来,带着死亡而至,吴恩其手握马鞍,左腿吃劲儿,身子侧伏藏于一边,任凭连绵的火箭,在身边的勇士身上,带出一蓬蓬血雨,然后无力摔落马下。
又是五组火箭,吴恩其前后左的部下损失殆尽,唯有不要命的吴恩其,呼号着招呼着大军赴死。忽然吴恩其的战马翻身倒地,将吴恩其的身体抛向天空,眼见就要骨碎筋断,却被赶至的亲卫一把抱住,一齐滚落在地。
定边军呼啸着远去,微弱的火光忽然投入一片漆黑,再也不见踪迹。吴恩其的大军急忙围住定边军消失的地方,那是一片片密林和一座座较高的山丘,漆黑一片的旷野中,谁知道定边军去了哪里。
密林外围都是马蹄印,可是探查密林五步内,却是毫无痕迹。忽然而来,铁血死战,忽然变向,飘忽不见的定边军,如虎入山林,龙游大海,彻底消失无踪。
示警的定边军号角不再,寂静的夜空恢复了从容,它包容一切,无论是好是坏,无论是生是死,无论是否甘心。
吴恩其的眼睛死死盯着青台峪的方向,能有定边军示警,必然有定边军逃脱报信。吴恩其良久不动,部下小心翼翼上前询问,却见蒙古勇将吴恩其的胸膛插着一把割肉刀,血已流干。
瑚图里冷冷看着吴恩其的尸体,半晌说道:“既然他没有做到,却兑现了向我许下的诺言,还是英雄好汉,就按照勇士的礼遇安葬吧。”
说完瑚图里用冰冷的目光扫向麾下的蒙古大军,轻声说道:“我的信使就要到青台峪了,定边军的哨探即便到了也要面对哈季兰的阻截,我们还有机会。以千人为队,分列纵马,不论死伤,天明前必须赶至青台峪,救援格格,围歼定边军。”
沈重的大军已至青台峪五里,三里外就是哈季兰的外围哨卡。
看着四野的漆黑,如同无边的陷阱,沈重心中有些彷徨犹豫,却没有动摇,对吴天武点了点头。
吴天武大手一挥,两百经验丰富的骑兵营老兵,手持三连发弩箭,纵马投入黑夜,他们将为大军扫除鞑子的警戒。
李晟看着平地上的滴漏,长吁了口气,对传令兵说道:“还有一刻,寅时一刻,全面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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