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换了个地方,盘膝坐在温热的天台地面上,在比弗利山庄上空向下眺望着这一片漆黑而安静的缓坡,湿润温暖的夜风吹拂了过来,这里的确要比室内凉快多了。
“你用询问口气是很值得商榷的。”切萨雷指出,“事实上,应该是你对我解释你为什么不希望和乔什结婚。”
朦胧黑暗中,红光一闪,珍妮闻到了雪茄烟雾的芳香,也许是威士忌的关系,她觉得很放松——当然,也许是因为黑暗让她不需要介意自己的坐姿,可以脱掉这该死的,穿了一晚上的系带高跟鞋。
“为什么?”她懒洋洋地重复着切萨雷的话。“是啊,为什么呢。”
切萨雷喝了一口酒,“是因为克里斯托弗吗?”
“What?”珍妮失笑,“不,不,当然不……好吧,有一部分是因为他。”
她抽了一口烟,“但并不是因为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只是不想背负这么大的压力,当我们在好莱坞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如果我们被抓到了,迎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一场风暴——”
“是的。”切萨雷同意地说,“这的确会是件大事,我明白它会对你的心理状况带来影响。”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令人忍俊不禁,珍妮笑着说,“而我猜你改变态度的原因是你实在很担心我会在重压下,我不知道,Boom地一声,变得疯狂,是吗?”
切萨雷在抿嘴——珍妮看不到,但感觉得到,那绝对是个抿嘴,他干巴巴地说,“说实话,有时我的确情不自禁会有此担心。”
珍妮大笑,“噢,切萨,亲爱的老切萨。”
她拍了拍切萨雷的肩膀,或者无论是什么她碰到的地方,渐渐地止住了笑声,“你知道什么吗?——有时候我也会有这样的担心。”
切萨雷和黑暗一样幽静,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环境让她感觉安全,也许正是因为在所有人里,切萨雷是最接近她秘密的那个人——他绝对已经发现了不对,甚至有可能已经做出了一些猜测。珍妮真正地松弛了下来,很久以来,她第一次不报任何目的地展开一段谈话,袒露部分心声,“我们在加勒比海的时候,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当我和克里斯发展了一段松散的……我不知道,朋友关系以后,事情就变得很复杂,但在加勒比海,这一切变得让人喘不过气,在此之前我当然有很多事情瞒着大众,就像是你说的一样,这让我感到压力,也许是因为从众心理的本能在操纵着我——但那些压力我可以学着应付,只是,可能是拍了很多武戏的关系,在加勒比海,我觉得很累,我开始恐惧未来,我不能接受在那么精疲力尽的工作以后,回到屋子里,然后还要处理另一段尴尬的关系。”
她说,“当我想象我和乔什结婚以后的事态发展,我觉得……很孤独,这段婚姻会成为一个非常巨大的秘密,巨大到让我把所有人区分成两个群体,知道这个秘密的,不知道这个秘密的。而属于前者的人又是那么的少,切萨雷,我不知道如何描述,就只是……”
“就只是感到你已经不再属于任何群体,你独立于这个社会以外,几乎没有人是你的同伴。”切萨雷说,“是吗?”
“是——是。”珍妮说,“而这个秘密也断绝了我寻找同伴的可能……我不可能在结婚期间去找到一个让我的家变得更像家的人,我就像是显微镜下的蚂蚁,除非永远躲在汉密尔顿,否则没有一点自由——这是多么奇怪,在好莱坞,你身边永远都有那么多人簇拥着你,可你还是情不自禁地感到你自己有多孤独,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关注着你,可你是如此、如此的孤单……”
她说不下去了,屋顶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切萨雷轻声问,“你需要纸巾吗?”
“不,”珍妮清了清嗓子,“我——我很好,真的——而且我手里就捏着一块。”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然后珍妮索性自暴自弃,“好吧,说出来吧——说说你是怎么在心里笑话我的软弱的——”
“不。”切萨雷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线柔和下来,“不。事实上,我很钦佩你的坚强,你已经是我手下崩溃次数最少的大咖明星了,杰弗森。”
“真的?”
“真的。”切萨雷说,“贝尔有一段时间几乎染上酒瘾,克里斯托弗应对压力的办法是流连花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你的表现已经完美得让人喜出望外。当然,我得说过去有那么一次,我以为你也已经崩溃了。”
珍妮含着眼泪咯咯笑了起来,“《笔记本》和《Prada》。”
“对,《笔记本》和《Prada》。”切萨雷说,“所以,每个人都有受不了巨大名气的时候,虽然你的情况要比他们都特别一些……”
“特别在哪?”每个人对于自己的评价都是很在乎的,珍妮竖起了耳朵。
“你是个很神秘的人,杰弗森。”切萨雷说,“我怀疑世上有人真正地了解你,在你身上存在了一个……我不知道,秘密?谜团?你总是背离我的预测,我了解我的客户、同事、朋友,这是一个经纪人的看家本领,但我并不太了解你。我想这对于你来说会是一个压力之源,这世上没有人能了解真正的你,没有人能理解你,这本身就意味着极大的压力和……”
“孤独。”珍妮轻声说,“是的,如此的孤独。”
“是的。”切萨雷说,“极度的孤独当然会导致一连串的心理问题,所以,如果结婚会让你感到更糟,那么没问题,婚姻选项出局。”
“真的吗?”珍妮第二次抬高了声调,她几乎是喜出望外地,孩子气地问。
“真的。”切萨雷第二次肯定,“毕竟,我不想去疯人院探望我最好的客户。”
“和合作伙伴。”珍妮纠正。
“和合作伙伴。”切萨雷从善如流。
“Good。”珍妮笑了,她抬起酒杯,“Cheers。”
切萨雷借着月色和她碰了碰杯,有那么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天台上,看着远处的城市一片一片地亮起灯光。
“所以。”珍妮晃了晃酒杯,“你之前说克里斯托弗应对压力的办法是流连花丛——”
切萨雷仰起头,冲星空放松地大笑起来,他很少有这样的笑,年轻、无忧无虑、纯粹,“而你说你们只是炮.友——”
“我只是——好吧,我只是很有好奇心,不行吗?”珍妮嗔怪地说,“回答我,切萨——我保证不会和他说——如果你不答应,那就是你把他看得比我更亲近。”
“好吧——好吧。”切萨雷摇了摇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克里斯托弗也有恐惧,几乎每个A-lister都觉得自己今天的地位很侥幸,他们也都恐惧着将来,演员这行业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你的上一部片是否就是你的巅峰……这种巨大的恐慌并不是成就感和金钱所能弥补得了的。比起一贫如洗,也许他们更怕的是被人们忘记……”
他的语调也带了一些轻微的感慨,“而克里斯托弗应对这些的办法就是及时行乐,他要在他的巅峰期享受他能享受的所有,用他的名气买下他想要的全部,在它没有过期之前尽量使用它——”
“这样即使他过气了,他也享有过他的时光。”珍妮说,“其实还挺有哲理的,不是吗?”
“我没说不是。”切萨雷说,“的确,这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调剂办法。”
“所以,他其实也挺惨的,”珍妮在心中描绘了一下克里斯的面容,“在那些善变的花花公子面孔背后,掩藏得是一个爱哭的、胆小的小男孩?呃咳,这个设定真是有够恶俗。”
“如果你要这样看的话,好莱坞充斥着这样可怜的小男孩、小女孩,”切萨雷说,“尤其是A-list,几乎没有一个A-lister没有这样的问题……人们说洛杉矶是机会之上的浮躁荒土,也许他们是对的,这座城市——比弗利山庄里的大多数人都很孤独。”
他指点着山坡下方的房屋,像是在射击,“孤独、孤独、孤独、孤独。”
“那你呢?”珍妮问,她侧过身子望着切萨雷,“你感到孤独吗?”
在他们脚下,整栋房子亮了起来,切萨雷的脸孔映在景观灯里,有些幽然发绿,他不错眼地回望着珍妮。
“有时候,”他说,“一直都,非常。”
“我很遗憾。”珍妮放低了声音,“我很遗憾,切萨雷。”
“That's ok。”切萨雷摇摇头,“事实上这不值一提。”
他们都没有起身,珍妮靠上手肘,望着随着城市光照而稀少暗淡的星光,“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和莉莉安的事让人惋惜——米歇尔就是个Bitch。”
“所以你的确不喜欢她。”切萨雷说,“但你喜欢马克。”
“你听起来就像是埋怨老师太偏心的小学生,”珍妮把笑容隐在酒杯背后,“我不喜欢她——事实上,我很欣赏包豪斯,我和切萨雷简直是天生一对——”
她学着米歇尔的声音,“噢,上帝啊,我怀念莉莉安。”
切萨雷也笑了起来,“好吧,这是一个应该能让你高兴的私事——我们两天前刚有过一场不快。”
“噢?为什么?”珍妮的确来了精神,“别告诉我她已经以维杰里太太自居了。”
“不。”切萨雷摇了摇头,“两天前,我发现她潜入我家,试图为我准备一场惊喜派对。”
他加重了语气,沉沉地说,“一场惊喜派对。”
珍妮大笑,她讽刺地应和,“她怎么敢?Oh my god,我打赌当时场面很难看——而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的办公室有家里监控的实时录像。”切萨雷说,“结果是我改掉了我的安保密码,按照常理推测,我想我们不久后将会分手了。”
“这件事,”珍妮宣布说,“Make my day。”
她把雪茄熄灭,拿起酒杯站起身,“我该走了——很可惜,莉莉安和马克看来短时间内不会分手。”
“这无关紧要。”切萨雷摇了摇头,淡然地说,“那女孩对好莱坞来说太好了。”
“是啊,”珍妮喃喃地说,“善良纯洁对于好莱坞来说绝对是太好了。”
切萨雷露出微笑,但还没回答就被手机吸引了注意力,他打开手机审视片刻,表情变换,“噢。”
“怎么了?”珍妮敏感地问,“出事了?”
“是啊……”切萨雷抬眼看了看她,“安娜给我发了邮件,问我何时有空——她想商量乔什和你的婚礼细节。”
作者有话要说:注:本章里提到的以戒酒名义进勒戒所戒毒的,这个真有其事,基本上你看谁因为戒酒进去过,然后不久爆出毒瘾,或者身边有会high的朋友,那绝对就是了…
私货个例子,某加拿大小天王和他的女朋友,小天王本人无疑是磕high的代表了,所以我觉得进去戒酒过的女朋友也有很大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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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晚了点……我一直想断章,但是感觉来了实在断不住,一气呵成写完了才发现已经9点了,鞠躬,真的很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
今晚就这一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