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一条非常有效的思路,珍妮一边听一边点头,“我们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不过,这么做对pr的要求比较高,在和电影质量有关的话题上,评委很难受到外行人的影响,怀旧这个点较容易展开,所以我们最后还是放弃了这条思路。当然……”
她笑了起来,盯着哈维真诚地恭维道,“现在我们已经并不缺少权威的说客人选了。”
哈维欠了欠身,表达了自己的谦虚之意,“随时为你效劳,亲爱的,你只需要开给我一张名单就够了。”
珍妮张开口,就要答应哈维这合理的要求,但切萨雷忽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这让她有了瞬间的迟疑——而一旦燃起警觉,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哈维要的这张名单上,写的肯定都是那些可攻略但尚未被攻克的对象,而西德尼交好的对象终究是有数的,只要他拿到了这张名单,再做一下排除法,已经确认被攻略的人名不就已经是呼之欲出了?这个老家伙,为了确保自己的垄断地位,已经是算计到这个地步了……
“让我们先想想别的办法吧,”她圆滑地说,冲着哈维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商业笑容,“要知道,你可是计件收费,哈维,而我们已经在冲奥公关费上投入太多了。”
“以《梦露》现在的票房来说,再多也不可能造成亏损。”哈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穷追猛打,当然也更没有丝毫的困窘之意,即使他下的套子刚被珍妮识破,“另外,我们可以拿来宣传的第三个点,当然是你和西德尼的新老传承,我很纳闷你之前为什么没想到这一招,毕竟——你们在去年的奥斯卡舞台上可是感动了不少人,今年他又刚刚去世——虽然有些过分煽情,评委们就是喜欢这种情节,我敢说,即使是西德尼亲自带你去拜票,你拿到的人情票也不会比现在更多,只要抓住这一点大肆宣传——在采访中说说你和西德尼的故事,你为什么非得在今年拿到奥斯卡?‘因为这是送给西德尼最好的临别礼物’——”
注意到珍妮的表情变化,他停了下来,失笑地说,“噢,珍妮,别告诉我,今年你争取奥斯卡的时候,真的没有想过这个奖会让西德尼为你骄傲。”
珍妮不否认哈维的说法——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提名奥斯卡了,她也早过了需要奥斯卡来提升格调的时期,以她现在如日中天的势头来说,奥斯卡的重要性已经是大大降低,然而,和之前数次被提名时,‘只要提名就是胜利’的想法不同,这一届她拿奖的欲.望的确格外浓烈,除了她认为《梦露》配得上得奖以外,确实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想要告诉西德尼,她没有辜负他的提携,是她想要站在获奖台上告诉全世界,西德尼对她的激励和帮助有多大……
而西德尼对她冲奥有没有帮助呢?的确有,当《梦露》粗剪版刚出来的时候,珍妮虽然认为这是一部好电影,但却没有想过它能取得多大的成就,在《梦露》拿到威尼斯之后,她甚至都没想过它能去争取奥斯卡,理由和刚才哈维说得差不多,作为一个年轻的电影人,她已经得到了太多奖赏了。如果不是西德尼的老朋友们主动伸出橄榄枝,珍妮都还没有意识到,西德尼在2008年的奥斯卡舞台上,送给她的礼物有多么的贵重。这个名满好莱坞的大制片人交游广阔,许多人都欠着他的人情,而珍妮则是他去世之前承认的最后一个衣钵弟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可以被视为是他钦点的接班人……这份人脉甚至会让韦恩斯坦都感到不安,它到底有多贵重,也就不言而喻了……
在好莱坞工作了这么久,为了成名,为了人气,她贩卖过自己的私生活,贩卖过自己的过去,甚至贩卖过自己的性格和梦想,在好莱坞‘一切都是商品’的风气之下,哈维的建议似乎显得理所当然,归根结底,这毕竟也不是假话,她想要拿到奥斯卡,确实是想让西德尼为她骄傲……
但……
“是的,我想要拿奖确实有一部分是为了西德尼,是因为我们的感情。”最终,珍妮还是摇了摇头,她平静地说,“但这不意味着我会贩卖这份感情来为我拿到奖项,哈维,你明白,这两件事毕竟是有区别的。”
哈维.韦恩斯坦沉默了下来,而在他的缄默跟前,会谈开始一来第一次,珍妮居然感到了轻微的窘迫。
“我并不是在占据道德制高点,”她有些慌乱地说,“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哈维——这其实是很好的建议,如果因为我没有采纳你的这条建议而失去奥斯卡,那完全是我的问题,这么做是人之常情,我完全明白……”
察觉到她好像越说越不对劲,珍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结束了自己语无伦次的解释,“把它当作是我的怪脾气吧,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也许是性格使然,我不会选择这么做——让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好吗?”
哈维以一种玄妙的表情打量着她,过了一会,他才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好啊。”他说道,出乎意料地轻易放过了这个话题,“让我们来谈谈你接下来该出席的酒会吧。”
对于奥斯卡宣传来说,任何一个商业酒会都相当重要,有很多评委不仅仅只是听信pr的游说,也想实际和候选人接触一番再下判断,而如何给这些评委留下好印象,让他们感受到自己对奥斯卡的渴求,这也是演员们的必修课,很多演员迟迟得不到奥斯卡肯定,也和这方面的疏忽不无关系。在这方面,韦恩斯坦毫无疑问是举世无双的大专家,甚至切萨雷也参与进来,针对在酒会中很可能被提起的敏感话题,以及珍妮必须给出的标准答案给了自己的意见。
金融危机、北京奥运,还有刚刚过去的总统大选,在这些议题上,珍妮的立场必须一以贯之,绝不能见风使舵,同时还要尽量做到左右逢源——和凯特.温丝莱特不同,她是美国人,许多问题无法回避过去,即使有切萨雷的帮忙,这个会也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当他们最终结束讨论时,窗外已经夜幕低垂,到了晚饭时间。
“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吗,哈维?”珍妮礼貌地问,不过并没打算哈维会答应。她们和哈维的关系还没有恢复到共进晚餐的地步,工作晚餐则另当别论。
“不了。”哈维摇了摇头,不出所料地拒绝了珍妮,不过,他看起来也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放下了握在手中的钢笔,往后靠向椅背,隔了一段距离在珍妮和切萨雷之间来回打量——他脸上又出现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珍妮冲他挑起了眉毛,无声地发出疑问。她依稀预感到哈维要提起什么,但还抓不准他的目的。
“你知道,你刚才的问话让我想起几件很有趣的事,”哈维也没有让她疑惑太久,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闲适地问道,“你们知道最近洛杉矶的郡政府门口一直埋伏着狗仔队吗?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他们显然不愿意错过这个爆炸性的新闻。”
果然,说的又是切萨雷和她的‘婚事’,珍妮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不相信哈维对此会毫无头绪,只要稍微清楚切萨雷和大梦的渊源,以及大梦持股结构的人,对于这桩婚姻肯定都会有所猜测——她只是不知道哈维为什么非得在这时候把它拿出来说,就她看来,会议的后半段气氛一直相当不错,他没必要非得破坏这一切,拿这个把柄来继续套取主动权。
“那么他们注定会失望了。”她冷淡地说,“如果你是提醒我们这一点的话,哈维,在奥斯卡之前,显然我们不会让一个新的新闻来引走公众的注意力。”
“不不不,别误会。”哈维轻松地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对自己相当地有把握,“我只是想要恭喜你和切萨雷,你知道,你和他是非常相配的一对,我完全相信你们的真挚感情——”
他又来来回回地看了看两个人的表情,然后,哈维的微笑渐渐扩大。
“你知道,”他忽然生硬地转换话题,以悠然的态度丢下了一枚炸弹,“irs已经在注意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