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我以为这是一个半夜开车过来买纸扎的,可是从这老头儿开门到回来的态度来看,好像不是,他似乎跟开车的人挺熟。随着老头儿转过身,车门也被打开,一个人走了下来。那是一个中年人,挺高也挺壮,被他一衬托,那老头儿显得更瘦更佝偻了。
“东西带来了吗?”
这老头儿一说话,我不禁愣了愣,他的声音跟他的形象一点都不搭配,看他走路那样子,我以为他说话肯定也要死不活的,没想到竟然挺有中气。
“带来了……”
根据这个中年人的衣着以及他开的车来判断,就算不是老总也是个老板,可是面对这样一个邋里邋遢做纸扎花圈的老头儿,他无论态度还是语气,都很恭敬,我心里面越发奇怪了。
中年人从车里拿出一个鼓鼓的包,‘砰’地一下关住了车门。老头儿摆了下手,两个人朝着屋子走去。进到屋里以后,那中年人转身朝院子里望了一圈,我和陆冰急忙把头低了下去。当我们再次抬起头,屋门已经关住了。
陆冰凑在我耳边说:“走,过去看看。”
我也很想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再次来到那间屋子的门口,我和陆冰一个把眼睛凑在门缝的上方,一个凑在下方,朝屋子里看进去,只见那个中年人把那只包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个传世的宝贝,侧身一动不动站在那张桌子跟前,片刻,那老头儿从西边走了过来,两手捧着一只小香炉,里面插着三根燃烧的香,胳膊底下则夹着一个脏兮兮的蒲团。
烛火光一照,我看清了这老头儿的脸,从满脸的皱纹来看,他应该至少有六七十岁了……突然,我觉得这老头儿有点面熟,我以前似乎在哪里见过,还没等我仔细去看,老头儿把蒲团往地上一丢,转过了身子。他把香炉端端正正放到桌子上的那只神龛的前面,然后呼啦一下掀开了神龛的红布垂帘。
老头儿往后退,那中年人急忙让到一旁。随着老头儿往那个蒲团上一跪,他的身体不再遮挡神龛,我们看到了神龛里的神像,那是一个身穿古装,盘腿坐着的老太太,眉毛和耳垂都很长,眼睛眯缝着,像是在睡觉一样……看着这尊神像,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想,我想起来了,当初和外公去鲁中荒山采集火殃的时候,在那个我们避雨的山洞里,我曾经见过一尊和这差不多的神像,听外公说这是‘无生老母’……
看着神龛里的这尊无生老母的塑像,我自然而然便联想到无为金丹道,当屋里的这个老头儿朝着神像拜了三拜,站起来并转侧过身,我终于把他给认了出来……这个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十三岁那年差点把我的肚子给剖开的,用狐狸炼丹的那个老头子!
大腿上的肉一紧,我整个人也跟着抖了一下,怎么这老头儿会在这里?陆冰觉察到了我情绪的变化,抓住我的手用力握了握,我镇定了下来,但是后背仍然在往外冒冷汗。
当年这个老头儿无论衣着还是举止看起来都挺有派头,就是长的有点诡异,下巴尖尖的,两条眉毛往下垂着。如今八九年过去了,这个老头儿的下巴仍然很尖,但是眉毛却已经掉的稀稀拉拉的,虽然看起来不再那么诡异了,可是他的派头却也没了,整个人又佝偻又邋遢,衣服也不知多少天没有换洗过,油亮亮的。
老头儿拜完以后,那个中年人把包往地上一放,也拜了几拜。待他拜完,老头儿把红布帘拉下来,重又盖住了神龛里的那尊无生老母的塑像。
中年人起身以后,老头朝他看了看,声音哑哑地说:“给我吧。”
那中年人慌忙拉开那只包的拉链,把手伸进去,连拽几下,从里面拽出一个鼓鼓的挺大的报纸包。里面包的是某种湿漉漉的东西,还带着血,把报纸的很多地方都给浸染透了,目测来看,这个纸包最少应该有五六斤重。
老头儿的目光有些浑浊,他瞥了一眼那报纸包,面无表情问:“新鲜的吗?”
“当然……”
中年人把那纸包朝老头儿递过去,老头儿却没有接,而是扬了扬下巴,示意那中年人把报纸揭开。越往里揭,报纸就越湿,随着中年人一层层揭开报纸,一个东西显露了出来。当我看清那个东西,一下子便捏住了拳头,陆冰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报纸里面包的,竟然是一个死孩子!
看起来,这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手脚蜷在一起,除了肚子上拖着脐带,身上也有羊水和血迹。当中年人抓着脐带提起来,那死婴连连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