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这么想……”我说着,走到门口:“我不想闯进去,毕竟你是齐王。”其实我顾忌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目前的态度。清雪之一定还能听到他的话,所以我不想让他有任何理由说出太残酷的话语。
门终于被打开,夜摩雅穿戴得太整齐,就像随时准备外出一般。他说:“虽然不是九五之尊,但作为皇子,还是应该一言九鼎。我破坏了誓言,因为你。”
“如果你不把这件事解决了,或许你连命都没了。”
“你觉得你真的能杀了我吗?”夜摩雅微微的笑意没有一点杀气,好像在开玩笑一般。夜摩雅的武功我只是略微领教,那时他似乎有些“谦让”,所以究竟有几成胜算我还不知道。“总要试试才知道有没有可能。”剑是一直在手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不是要拼得你死我活的决斗,我只是要逼他说些什么。他也明白,所以就算我真的一剑挥过去,他也只是轻轻躲开。剑锋贴着他的衣袖落下,陡然无声。然后再次抬手,在宽敞的屋子里只能听到挥动的响声。
杀了我并不能解决问题。何况你不可能杀了我。
但我知道他会阻止我。
我和夜摩雅交汇的眼神只是无声的交流,他淡淡的默然让四周清冷如冰。屋内的烛火因为溜进去的风开始摇曳,夜摩雅的笑容已失去了安抚人心的效用,只会让我的心越来越烦躁。舞起的剑锋比雪花看起来还要斑驳醉人,我一心修习的剑法,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我想,为了保护自己,或者保护清雪之。它才有意义。还有多久?清雪之才会出声?
“够了。之学。”终于等到的声音让我怀疑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声音:“你没有必要为难他。”清雪之说道:“两个人都一把年纪了,还非让我出来劝架吗?”
“终于肯出来了。”夜摩雅叹了口气,说:“一把年纪还闹别扭的人是谁?”
“你瞒着我和之学偷偷定了约定我还没找你算账那!”清雪之就像从来没有沉默一样,又自顾自的说话起来。
“那你是不是也该做些不惹麻烦的事那?被人用剑逼着,我这齐王做得也真是有声有色。”夜摩雅抖了抖衣摆的褶皱,走到门边,轻推开房门:“夜深了,我就不留你了。”
我闷了半天没吭声,这两人唱的是哪一出啊?
“小爷稀罕你这破房子吗?”清雪之说着,就迈出了门槛。走出去两步,没有回头:“我们的约定还算吗?”
“当然。”
听到肯定的答案,清雪之便干脆利落的走出院子。
“之学。”
……
“之学。”
……
“你再不出声我就不理你了。”清雪之呵呵的笑着说。
“之前我叫了你许久,你不是也都不愿出声的。”我就是敌不过他的纠缠。
“我只是要想些事情,而已。”清雪之说:“再说,你居然瞒着我和他定下那种约定。真是好孩子!没枉费我这几年教你。”
教我?教我怎么吃喝嫖赌还是坑蒙拐骗啊?我眨了眨眼,说:“只是不干涉你的决定。这点要求就能换来固魂之药,我觉得很值得。”我只做我想做的事,这是清雪之教的。
他轻笑两声:“我不是生气那个约定的内容。只是讨厌你瞒着我。之学,以前你是从不瞒我任何事情的。”他顿了顿,好像想起什么:“当然,除了你的身世以外。你要知道,我就是这么讨厌的一个人。和你一起就觉得某天一定会离开,因为不知那天什么时候到来,所以想控制你,想知道你的一切,怕自己以后会后悔。我已经不想再错过什么了。”
大概事关他前世的身世,我听得出神却没办法出声。我说:“我只是以为,自己要错过你了。真想控制我,那就别再做那么令人恐惧的事。”
“要是能和你面对面的说话,我还真想抱住你不放啊……真难得之学能说出这么撒娇的话。做兄长的我真是很欣慰啊……”清雪之音调中充满了感慨,说不出的感觉让我忍不住轻咳一声。不过兄长这个词,倒是惹得头皮阵阵发麻。
我按了按太阳穴,说:“你和夜摩雅也定了约定。和我有关吧?”
“我不告诉你!因为我还没有消气。居然想到去杀了他引我出来?鲁莽的可以!”清雪之哼了一声:“虽然他态度亲和,不过怎么说也是王爷身份。要是真下令杀了你,你是要我和你同归于尽吗?”
“大不了你就投到别人身上。接着做你的少爷。”我假装不在意的说。
“呸。刚才撒娇的人是谁啊?现在就贫嘴起来了。”清雪之开始解衣服,大概是要准备睡了。我郁闷的想,你都安静那么多天了,还没睡够啊?结果好像失眠的只有我自己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还辗转反侧。清雪之忽悠悠的说了一句:“我才不去别人身上那。”
我刚冒出点喜悦的心情,他又一句:“还好你不是丑八怪,不然我一辈子都饶不了你。”
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清雪之就张罗着要离开那里。我问他去哪儿,他说要回月国。我说夜摩雅还没有给我药。清雪之很认真的说,他不需要。我愣了一下,也就作罢。匆匆忙忙的整理,然后就上路了。他一贯的任性,这次倒是还算小意思。只是清雪之又聒噪了一些。我想,许是前一阵子的阴影,让他莫名其妙的开始紧张起来。
刚跨过夜国的边境,天已经见黑。我想在眼下这个小镇休息,可清雪之却说要尽快赶回名离。马跑得要吐白沫了,我正考虑要不要再买一匹的时候,眼前出现一个男人。我盯着他,他微笑着说:“我家主人有请。”
清雪之皱了皱眉,说:“我又不认识他。”
那男人说:“清公子肯定认识,是位故人。”说完就自顾自的接过我手里的缰绳,做出引路的样子向前走去。
小镇不大,只有一条主要的街道,两侧有些酒楼饭馆。镇上做的都是边境上来往货商的生意。所以冒出不熟悉的面孔也没有人觉得意外。两人来到一个胡同旁边的小酒楼,那个男人指了指里面,然后就牵马去后院了。
屋里安静的很,只有一个背影坐在角落。显然就是要找我的人。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有何指教?”
那张脸的确熟悉。虽然他长得算是普通平凡到掉进人堆就会掩埋住,不过确实是熟人。
“许久不见了。如我所料,清公子已经如此出色了。”
清雪之带着妩媚的笑了笑,说:“您倒是出人意料,没有多大变化。”
“这地方简陋,但却清净。适合说话。”
“有话直说。这锦色……我是断不会还你的哦~”眼前坐的男人,正是当年带着锦色寻找能弹奏的那个男人。几年不见,却依然是原来那张温和的脸,富家的做派。些许不同的,只有语气声调。青楼有青楼的词,别地有别地的语。只有清雪之,到哪里都是他自己。
“我早就说了,锦色就是你的。谁都拿不去。”那男人笑了笑,毫不意外清雪之的反应。
清雪之手一直没有离开装琴的盒子:“那找我做什么?总不会是叙旧吧?醉红楼离这里不远,我也该招待您一下。”
男人说:“我在这里等你,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请讲。”进程倒是挺快,看来是件急事。
“用锦色杀人三次,琴主就会丧命。”温和的好像问他吃饭了没有,可是这短短一句话,让我的脸瞬间惨白。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该谁说话。
清雪之到底是妖精一个,只愣了一下就又恢复笑容:“瞧您说得,就是在楼里我也只卖艺不卖身,怎么会去杀人?”
那男人哈哈大笑两声:“的确。夜都兵变的事被控制的很好,所以旁人很难察觉,更不会知道有谁在处置那些叛变的禁军。但是这世上的事情,只要有人做,就会有人知道。”
清雪之板起脸孔:“你究竟是谁?”能拥有锦色,能随意将他送人,又能对宫廷内变了如指掌的人,怎么会是安享富贵的普通商贾?当年清雪之也想问,奈何身份低微,又没有人手。等他势力崛起,这个男人早就不知所踪。
男人说:“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罢了,没有恶意。你年纪轻轻又风华正茂,不要平白送了性命才是。我言尽于此,也算有始有终。”
清雪之说:“多谢。他日来我楼中,自当扫榻相迎,以报今日之恩。”
“好。”男人起身,缓慢的说:“这里被我包下,你尽可以放心休息。齐王的人虽然跟了上来,不过这里终究是月国,他不敢轻举妄动。”
和上次一样的神秘,男人说完就走了。
沉默了一会,清雪之忽然出声:“妈的!小爷吃亏了。”没等我问他,他又接着说:“早知道有这么大副作用,我不把他齐王府都搬走才怪!现在倒好,拿了一点点好处,差点要了小爷的命!刚才那个混蛋也是,有这个规矩还不早点说?只说个不能杀人谁知道什么意思啊?……”……以下省略无数句。
“只要剩下的两次不用,就不会有事了。”
“笨蛋。我是担心你才这么生气的。这是咱俩的身体!”
“你才是笨蛋。你都不怕死,我为什么要怕?”
清雪之的手指在琴盒上敲了敲,然后站了起来:“走,我们回夜国。”
“为什么?”不是说去名离吗?这时候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不是不和他见面了吗?”
清雪之说:“以前两不相欠,我自然不想见他。既然他欠了我这么大一个人情,我当然不能白白饶了他。”有债不讨,有仇不报,那就不是清雪之了。
我说:“走可以。但有个问题得先问清楚。”
“什么时候婆婆妈妈了?说吧说吧。”
“夜摩雅怎么把你哄到床上的……?”我自己问完,自己都觉得尴尬,后半句基本上就是在喉咙里咕哝着说出来的。这话题,丢在心里会把心都连累得腐烂,还不如早些问出来。你们是情人?朋友?还是什么?总要交代个明白。不然下次又碰到这种情况,我该不该醒?要不要揍他两拳?
清雪之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说:“我知道你迟早会问。”他捏了捏手指,说:“我是挺喜欢他的,可是你也知道身份这东西不是我说跨越就跨越的。而且,这原本是你的身体,如果亲近个女人也就算了。夜摩雅是个男人,我总得考虑考虑你的感受。纵使是只煮熟的鸭子,我也得任他飞了。”
喜欢?这词让他说出来可不容易,有点难以置信。看夜摩雅那态度,对清雪之也不是没意思。只不过两人磨来磨去,都藏了感情谈起交易,生生的改变了初衷。
“我对他那型的最没辙。怎么骂都笑,又懂得进退。但你不喜欢他。”
“所以他不见我吗?”真是好笑的决定……他早说的话,我一定会“尽量迁就”夜摩雅一下的。“你喜欢他就留在他身边,我无所谓的。”
“就算我和他上床?”
想想那情景,还真有点难以接受。我闭着眼睛:“顶多我睡觉。”
“呵呵,你不用担心,在我没把握压倒他之前,他是别想再碰我一下。”
……我一直以为清雪之是在下的……这句话没说出口,不然肯定遭殃。看他意气风发嚣张跋扈,却觉得果然还是这样才是他。
整件事的结果,就是夜摩雅和清雪之纠纠缠缠过了很久,关系都没有进步。
谁让你们都想在上那?我只能乐得睡觉。不过这次,我倒是不担心清雪之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