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除魔”,跟金钱宝藏无关。在这种玄学异术的层面上,高翔拥有的肤浅见识根本帮不上忙,跟他说只是白费力气。
“喂,你们怎么这样啊?一个一个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什么也不跟我说——”
门关了,把高翔的声音挡在外面。
屋内没开灯,门窗全都被厚厚的粗布帘子遮住,光线模糊,异常yin暗。
“我已经意识到了,龟甲上的文字属于汉传佛教中最古老的‘无形无影不传之秘’,凿刻龟甲的智者想要告诉我们的,并非表面文字叙述的意思。所以,我才刻意遮挡亮光,在暗处揣摩其中的奥秘。在古代的yin阳理论中,龟甲代表的是‘北方玄武壬癸水之阵’,但对方偏偏把它藏在尼泊尔的夏ri之宫里。尼泊尔在的南面,属于‘南方朱雀丙娥之阵’,而藏匿地点又带着一个‘夏’字,说明除魔之战,要有‘火、燃烧、爆炸’等等元素参与。我还看到,龟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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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龟甲并未凿刻完成,因为留下它的人已经遭到最残忍的腰斩极刑。所以,就算有绝顶的智慧,也不能参透全貌。我在等黑夜降临,相信到了午夜时分,龟甲能够给予咱们更重要的启迪。”宝铃披散着长发,摩挲着龟甲,已经进入了浑然忘我的沉思境界。
顾倾城的发已经被赤焰尊者剪去,只能垂至两肩。
她在宝铃对面盘坐,单掌稽首,闭目低语:“宝铃,我确信,留下龟甲的人,是大唐高僧辩机。在夏ri之宫的冥想之室里,我已经认识到这一点。他为玄奘法师连缀、抄录《大唐西域记》,不仅仅是简单的文字加工,而是深谙其中的奥秘,从古怪的取经路线中领悟到,有法力无边的罗刹魔女存在,凭汉传佛教取经者的微薄之力无法逾越,向西必死无疑,所以才绕行西北。玄奘法师求学于印度,跋涉数年,已经获得了消灭罗刹魔女的方法,而那方法就藏在《大唐西域记》这套著作中。辩机毕竟只是僧人而非江湖术士,没有足够的jing惕心,不能保全自己,才会遭到飞来横祸。那是他的命运使然,该宫廷疑案已经湮没于历史之中,无从查考,但我们一定要记住,光明与暗昧是同时存在的,有动力必有阻力,有降魔者、除魔者,就必有护魔者、拜魔者。辩机的死,就是拜魔者所为。”
“所以说,《大唐西域记》的jing华,全都在龟甲之上。可叹盛世大唐都城长安那么多终生修行的僧人中,再没有一个能延续辩机的思路,把破译秘密的工作进行下去。汗牛充栋的煌煌经卷,换来的也只是朝代更替,鸡毛鸭血。”宝铃回应。
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历史中,此类疑案数不胜数。只要是皇帝下诏诛杀的罪犯,再有天大的冤情,也无人敢为之翻案。所以,辩机的“yin僧”之名,已经背负了千年之久。对于旁人来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没有利益可得,谁愿理会此案?
“天可怜见,他在龟甲上凿字,交付给瓦岗寨伏魔师,辗转带到来,为当年的镇魔之战起到了决定xing的作用。史学家笔下只记住了高高在上的有名英雄,却完全忘记了默默地躬耕幕后的无名英雄们。”顾倾城说。
关文不禁想到了拉萨地底由程大师率领的那些人,年复一年ri复一ri地幽居其中,只为了一个不朽的“伏魔”信念。
“这个世界上并非没有英雄,而是缺少发现英雄的伯乐。”他感慨万分地说。
“唐宋八大家”之首韩愈在文章《马说》中如此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此中意思,放之四海而皆准。
“没有人可以要当英雄,只是情势所逼,不得不站出来,拯救万民于水火倒悬之中。关文,其实能够选择的话,我愿意此刻就放下一切,平凡隐退,不做从前名震天下的赏金猎人,也不做今ri万里挑一的除魔者。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古来征战几人回……这一句,真的是道尽了出征者的满腹心事。”顾倾城睁开眼睛,满脸都是苦笑。
“我倒是喜欢另外的两句诗——‘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天还早,夜还长,我们不如开怀畅饮直到午夜,看古人辩机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宝铃笑起来。
两个女孩子的xing情原本是顾倾城豪迈大方、宝铃积弱哀伤,此刻正好倒了个个儿。
藏地是不缺好酒的,房间的一角,就有曲松坚没来得及搬走的一箱青稞土酒。那种用纯粮食采用藏地土法酿造的美酒,一开盖就透着醇厚质朴的芳香。
房间里仅有一只水杯,关文倒满一杯,递给顾倾城。
“为李太白的好诗连干三大口——”顾倾城笑着,果真连喝三口,然后递给宝铃。
“人生得意须径,莫使金樽空对月。”宝铃也笑着,连喝三口,杯子传给关文。
“好诗好酒,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个晚上。”关文没有吟诗,二美当前,他不知自己最后将醉在酒里,还是醉在顾倾城与宝铃的眼波里。
杯子连续传递着,连屋内的空气也渐渐有了醉意。窗外,暮色四合,寂静无声,整个世界都仿佛沉沉睡去了一样。
“还记得一个人吗?”顾倾城微笑。
“谁?”宝铃问。
“禄东赞。”顾倾城回答。
“吐蕃第一智者噶尔东赞?怎么会不记得呢?”宝铃反问。
禄东赞是历史上的一个重要人物,藏名噶尔东赞,是昔ri吐蕃王松赞干布麾下毫无争议的第一智者。松赞干布的骁勇善战与禄东赞的智谋百出,共同奠定了吐蕃在青藏高原的霸主地位。
“我知道,他曾奉松赞干布的命令出使泥婆罗,向当时统治泥婆罗的光胄王提出和亲请求,要求对方把最漂亮的公主布里库提送到吐蕃去,嫁给松赞干布。光胄王不允,禄东赞在朝堂之上,三次舌战泥婆罗的文臣武将,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最终降服光胄王,答应和亲……”顾倾城似乎已经醉了,忽然提到了那段久已尘封的吐蕃历史。
泥婆罗即尼泊尔,布里库提公主即历史上的尺尊公主。
“史学家们分析,松赞干布之所以要迎娶尺尊公主为妃,是为了加强与泥婆罗的友好关系,巩固吐蕃与印度半岛的宗教联系。其实,谁能知道,正是因为有了禄东赞的慧眼,才有了一王两公主的联手镇魔之战。史学家不过是一群拿着放大镜在史书中寻找蠹虫的老学究罢了,固步自封,因循守旧,研究一辈子,能做的不过是反复抄录,咀嚼别人早就嚼过的东西……”宝铃也醉了,一边说一边挥动衣袖,且歌且舞。
“没错没错,禄东赞出使东土大唐长安,求文成公主西嫁做吐蕃王松赞干布的妻子,为的也是完成镇魔大业,绝非男欢女爱。那些凌驾于政治与历史之上的伟大情怀,世间何人知晓?从这种意义上说,松赞干布、文成公主、尺尊公主、禄东赞也是天下无双的无名英雄。只不过,人们看到了他们的表面功绩,看不到他们为藏地真正做过什么……”顾倾城大笑,不再用杯,抢过关文手中的酒瓶,嘴对嘴狂饮。
喝酒能够释放压力,这两个美丽无双的女孩子在尼泊尔之行中承受了太大压力,唯有在酒jing作用下,才能摆脱重压,真正地做回自己。
三人中,只有关文仍然清醒。
所以,当那平放在桌上的龟甲骤然放射出一道犀利白光的时候,他倏地起身,一左一右揽住顾倾城与宝铃的腰,三人一起速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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