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当日他回了京,在京郊别院与殿下说清楚小郡主的身世,他就一直觉得,殿下看待齐王殿下,总归有些不同。
以往说起齐王殿下,殿下都不过是旁观者来看的而已,齐王殿下如何精明,如何聪慧,哪怕是如今年纪小缺乏历练,说起来头头是道,但绝没有过多的情绪带在里头。
可如今再说起来……合着知道了小郡主的出身,就拿齐王殿下当半个女婿看了吗这是?
郑归心里头什么都明白,嘴上却又不敢说,哪怕是打趣的话——殿下恐怕并不想叫人拿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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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人拿这个来打趣,至少过去的十几年间,殿下的心里,一直都觉得是他亏欠了孙夫人的,现如今知道了事情真相,那种愧疚只会更深,而小郡主在魏家生活了十四年,殿下从没有一日尽过做爹的责任,尽管小郡主生活的并不错,魏业也看起来是拿她做掌上明珠宠爱着,但殿下的心里的亏欠,他总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也许齐王只是怕您说起要认回小郡主这样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罢了。”郑归叹了口气,“人家都说关心则乱,齐王以往那样聪慧,看人看事儿又准得很,如今不也有他吃不准的时候吗?说到底还是太紧张咱们小郡主,怕您万一动了这样的心思,他又劝不住,索性不如不见呢。”
“这是什么混账话?”秦昭左脚在地砖上踏了一回,缓缓的站起身来,“我要真动了这份儿心思,还用得着问过他?我要认回鸾儿,他就是一辈子不见我,也拦不住我。我只是怕他心里有了别的想头,如今他多半也早猜到了鸾儿的身世,这才不肯见我。这半个多月,我在京中频繁走动,外头的事情不敢插手太过,就怕皇上心里有了什么,到如今也不晓得齐州的情形怎么样,事情出了之后,他对鸾儿又是什么样的……”
关心则乱这句话,果然是放在谁身上都一个样。
郑归冷眼看着,心中无奈至极。
齐王殿下爱护了十几年的人,他看上的,是小郡主那个人,从来又不是小郡主的出身,若不然,以前就凭小郡主出身商门,难道齐王殿下就选了她了?连他们广阳王府正经的郡主都不放在眼里了?
小郡主是广阳王府的私生女这不假,可这一切跟小郡主又没多大的关系,还不都是长辈们年轻时候闹出来的混账事,要真是论起来,小郡主又何其无辜?从落生就没见过亲娘,本来以为十几年都在亲爹的宠爱中长大的,结果闹到最后,这爹也不是亲爹,根本就是没爹没娘的长了十四年,上头虽说有兄姊的教养扶持,可到底及不上父母双亲。
将来小郡主要知道了自己的出身,还不得难过死吗?更别说魏业怕是打从一开始,就是存了心要利用她的。
这样的事儿,齐王殿下只怕心疼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出别的心意,按着殿下如今说的,倒像是嫌弃了小郡主的出身似的。
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这会儿殿下这样子,也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看来今夜一趟齐王府,殿下是走定了。
只是这样终归不好……
郑归心下免不了担忧,便迟疑着开了口:“殿下今夜要到齐王府,多少还是背着点儿人吧?”
偷偷摸摸的事儿,秦昭一辈子也没干过几回,从来光明磊落的人,那是铁骨铮铮的真汉子,当年和孙氏一段情事,算作一件不可告人的,可其他的事儿……
是以他一时听郑归这样说,便拧了眉:“倒成了不可告人的了?还要我偷偷摸摸的去。”
郑归听他这个语气,也不像是生气或是不愿,倒更像是接受了他的建议,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是多劝两句而已:“殿下这半个月以来虽说也在京中走动,可是眼下齐王刚回京,殿下午后派了人到齐王府去下帖子,已经十分惹人注意,如果说齐王不来,殿下等到齐王出了宫,又巴巴的跑到齐王府去见他,落在别人的眼中,还指不定会怎么想,尤其是陛下那里——”
他略把尾音拖一拖:“殿下自己不是也说了吗?先前把外头的人都按下,什么消息也不再打听,原也是怕节外生枝,闹到了御前去,惊动了陛下,叫陛下的心里生出别的想法来,不合算的。”
固然是不合算,可秦昭心里到底别扭,吭吭哧哧的:“我知道了。”
主仆两个才说了话,秦昭才要提步出门,外头小厮匆匆忙忙的跑进门,差点儿没跟秦昭迎头撞个满怀。
秦昭下意识往后退,郑归立时板着脸上前去呵斥住来人:“糊涂东西,王府里也这样横冲直撞,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那小厮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啊。”
秦昭不是个苛待奴才的人,他见那小厮年纪稍小一些,也不算脸熟,多半是少在自己跟前服侍的人,可是王府里头规矩大,各人有各人的差事,做好了自个儿份内的,旁的都不相干,要说不是跟前服侍的人,突然跑到他面前来回话……
“你说吧,有什么事情,火烧了你的眉毛似的,往正堂也横冲直撞。”
秦昭的声音透着清冷,但不像是在发脾气,那小厮始终不敢抬头直视他,只是听了他这样的语气稍稍把心放回肚子里,又躬身下去磕了个头:“郡主从后门出了府,说是要进宫去给太后请安,身边儿的丫头们拦不住,连钱妈妈都没能劝下,这会儿打发了奴才来回殿下一声的。”
得,他光顾着鸾儿的事儿,把家里头这个小祖宗都给忘了!
她还能为什么进宫,还不是早知道黎晏回了京,眼下入宫往慈宁宫去见太后了!
这丫头多少年改不了的毛病,每年黎晏回京,她都上赶着往宫里凑。
太后是上了年纪,越发喜欢孩子们围在跟前儿,有说有笑的,她呢,又最是个活泼的性子,把太后哄的高高兴兴的,竟也不说她。
原本从前年开始,她不怎么趁着黎晏回京,跟着往宫里凑了,他还想着,许是长大了,脸皮薄了,是以今年也没太留意,谁成想,她又跑进宫里去,还从后门出府,合着防贼似的防着他这个当爹的,生怕他拦住了她不许她去?
郑归看着秦昭变了脸,吞了口口水:“要不我现在去追,尽量在宫门口拦下郡主?”
秦昭横一眼过去:“就怕你拦不住她,她反倒在宫门口跟你胡闹起来,把人都丢到宫门口去了,你还去不去?”
郑归叫他倒噎了一嗓子,讪讪的摇头说不去了。
秦昭生气归生气,可到底这么些年是这样过来的,气过了,也就由着秦令歆去,只是把他儿子又叫到了跟前好一通训斥,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