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
可不是这样。
他收回了手,平静地说:“这次迟早是要释放她回去的,告诉我们的信徒不必在意,/父亲/把他们的功绩都看在眼里。”
旁边的人应了“我明白了”,并且鞠躬行礼。
他说:“走吧,该为下一步做准备了。”
他们从执政区大楼的内部走出来,时刻上仍然是煌煌的白日,但是铅云层层堆积坠着,冬气湿寒。
——要下雪了。
执政楼区的门口站着个僧人,穿着黑色的僧袍,撑着一把古朴的伞。雪还没有降下来,但看见他,就叫人感觉到一股沉沉的风雪凛冽寒意。
这是很罕见的景象,毕竟自旧帝国破灭时的那一场新都之战以来,新都甚少有僧人出现了。伞遮住了这僧人的上半边脸,只能看到他的下巴线条削薄有力,皮肤光洁,薄唇紧抿。
这大概还是个年轻好看的僧人。
与他的皮囊不同。
弗里德希斯没有细看。尽管在新都,教会的政治权利已经大不如前,但是这些僧人已经毫无威胁力了。
只是他的年轻让他又陷入困扰了许久的思索:若能永生,便能实现理想。
不过只要莱森德尔在,他就有着永葆活力的办法。
他带着教徒从僧人身旁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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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天色阴沉。雪粒噗噗簌簌打在了伞面上,发出闲寂的声响。
有人问:“听说你在养花。”
僧人回答:“是。”
“你来等她?”
“我在等你。”
“我们的确是久违了,但恐怕还没有到特意相见的地步。”
风雪加重了。
僧人微微倾斜了伞,神情冷峻。
“我来见你,是告诉你我还在。”
“——我的刀未曾钝过。”
“我可没有做值得你动刀的事。”
僧人凝视了那人一会儿,又撑好了伞,不再言语。
过了片刻,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变了,最澄。”
“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
僧人说。
“我可没有变。”
声音里夹杂着隐约的笑意,被寒风搅拌扯开。
“他已经不在了,但我仍在追逐他。”
“你只能看到背影。”
“你总是明白很多。”那声音说。“但他们很像,不是么?”
“寻找寄托也是痴妄。”
片刻的风雪簌簌。
那声音说:“最澄,你也痴妄。‘契约’规定,你不能出手参与的。”
僧人语气平静,“我不顾的。——所以你不能动她。”
“我知道分寸,我在帮她成长。”
“分寸由我来决定。”僧人说,“你已经过了。”
那个声音忽然笑了。
“你过去也这样,总为情分所羁绊。最澄,怪不得你天分那么好,却被逐出师门了。你没有佛性,修行再久都不可能的。”
僧人说:“你亦知道,我是痴妄。”
他收束起了伞,任由狂风卷雪扑面吹来,身形笔直,在昏暗的夜雪颜色里像一把古朴的剑。
“痴妄可缠人,也可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