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她们有放弃上一本大学的机会,就说明她们都足够出色。”“舒出哥,你坐过来,到我身边来。”舒出有些愕然,她的话音中透出少有的亲腻之味,他不禁就有点迟疑,见她又快要哭出来,他起身走到壁橱,把手伸向面巾纸,又迟疑了一下,这是他此生中少有的犹豫,他还是空手走回到简苞所在的沙发上,挨着她坐了下来。
看着他走去又走回,她的心情千回百转。执着,痴迷,爱怜不舍,叹惋,失落,失望,失措,企求,乞谅,各种情绪在她的双目中交织纠结,复杂成乱麻,直到舒出真实地坐在了边,她才宁静下来,眼瞳慢慢恢复清澈。她的脸色苍白了好多,像是一身的心血突然之间就流失怠尽,舒出看得就是她心痛:“包子,你别这样好不好,不要把自己伤得这样深,你得赶快振作起来。”
她伸出双手,捧着他的方脸抚摸了一会,又改为搂着他未受伤的左臂,缓缓地靠了上去,靠上了他的左肩,秀发在他的大耳朵上揉了揉,轻易就找准了一个极舒服的位置,她喃喃细细地说到:“舒出哥,别替我担心,我很好,这样就很好,你让我眯会儿吧。”
她的眼帘像在捕捉蜻蜓的翅膀,轻轻地轻轻地合拢,就像是担心惊飞了栖在睫毛尖上的美梦。一时间她就进入了妙境,什么话也不说,静静地休息起来。
她肯定是累了,心累,也拖累了身体。女人们真像舒出臆想的那样,一进家门就系上围裙,傻乎乎地忙这忙那忙进忙出。她们总会找出做不完的事来忙个不停。上班、上街、下地、下厨无不如此。即使把家务都做完了,她们还会在自己身上忙碌一通。女人往往就令人不经意以为她们从来也不会疲倦。此时的简苞就正像他先前说的那样,仿佛平静成了文字,无声又无息,默默地定格在了他身上。
现在换成了舒出的心中千回百转。他学过医又涉猎过心理学方面的书籍,他能感觉到简苞的双手十指冰凉掌心却炙热,这明显是情绪剧烈波动,在瞬息之间冲击了心神,在浑身激荡之际又摇动了胆汁,使她心胆俱伤。此时她最需要的确实是放松和平复。放松,舒出曾经非常重视这两个字。
在双子社中,简苞主攻的是短小隽永的美文,她感情的抒发一直控制在中度线之下,少有逾越。这一点体现到现实中来,她也就不会有出格的表现,所以被公认为第一淑女。虽然简苞常常佩带着涮把在无锁不包店到处走,在店门口喊叫,在大街追打,看起来不再淑女,但舒出就是明白,她还是她,淑女就是淑女,骨子里不折不扣的淑女。只看她现在假寐的姿势就能知道,她一安静下来娴熟文雅就填满全身。
舒出是说过,文字组成的心与心,没有距离,没有早晚,人来不来都一样,只要心到,就一切都富足了。通过无声的文字,他此时仿佛就进入到了她的心间,他似乎看到在她心深土里,有一枚带有他舒出气息的名叫梨杏的种子在作怪,在大口大口地呑食她对女儿们的爱。
虽然她想要的很简单,他却还是给不了,即使是在这深深的刺痛之际,她所能拥有的也仅仅是微微相贴的半边肩膀,而且不会有很长的时间。舒出给出了这点时间,他自己也遗憾:时间是无限地多,但自己的时间却是无限紧张,穷得精光。但愿她能用这点时间,让她的思感沉入到自身那黑暗的土层中,将已经深埋得太久,刚刚得到半滴甘露就开始吐露的胚芽,再压回那颗梨杏种子里去。这很难,很违反自然,所以要多用点时间。
程重说过:“文学不能让人吃饱饭,文学让人更饥寒。”很多人对这句话有意见,但程重不管,他没有解释,他还将这句话在双子社的《嘲弄小报》,由自己主编的第三版页眉上连续十二期登出。他不解释,读者对这句话的争论却持续了三十六期,这也在一定程度中推动了玉龙镇乃至整个简城的文学氛围。
文字养在心里的寒,感受各不相同。简苞眯着眼,正是在做舒出希望她做的事,她内视真心,试着将那枚嫩芽压回去,她努力着,再努力。嫩芽很顽强,谁能叫她不生长?就是在无锁不包店门口,在他怀中,她得到了润泽才开始冒芽,现在又感受到了舒出传过来的这种阳和之气,她不仅不退回,又在滋长。压压压,简苞没有多大的力量,努力过,没结果,正像多数人那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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