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自己来吧。”哑姑拉住了柳万，看着柳雪，“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最想堆出来的人，别人是无法帮助的。雪儿，告诉我们，你想堆谁？”
柳雪忽然狠狠一铲子拍下去，拍掉了一大片雪，她疯了一样啪啪啪不停地拍打，那个雪胚子很快就变成了一团乱雪。
“雪儿你疯了？”柳万跳着脚喊。
哑姑却指着旁边已经堆好的雪人：“来，把我这个也拍碎吧，还有柳万这个，只要你愿意，都毁了吧，只要能发泄你内心的情绪，我支持你发泄。”
柳雪抹一把泪，真的挥着铲子对着哑姑的雪人哗哗乱打乱砸，一个栩栩如生的雪人很快就面目全非变成了一团糟。
“你们都疯了，我们堆了半天，就这样毁了！”柳万愤怒地嚷嚷。
哑姑谁都不理睬，站到柳万的雪人跟前，带头支持柳雪继续。
柳雪小姑娘鼓着腮帮子，一口气拍毁了所有的雪人，眼看着几个白生生的雪人转眼就变成一堆堆脏乎乎的乱雪。
仓啷——柳雪将铲子丢在地上，忽然一头扑进哑姑怀里，大哭起来。
“她倒委屈得不行了！好像我们都欺负她了。”柳万心里愤愤，给浅儿抱怨。
浅儿冲他挤眼，示意他忍忍。
哑姑紧紧抱着柳雪的身子，伸手抚摸她柔软的细发，“是不是心里好受多了，是不是感觉一切都过去了，好妹妹，人活着就像眼前这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纯洁亮白，一尘不染，可是转眼就变了，乱了，脏了，甚至，还会消失，变成水，从眼前消失，就像一场梦，我们能做什么，就是珍惜眼前，好好活，把这一辈子开开心心的活过去——有些人，有些事，该是什么样的结局就是什么样的结局，那都是命里注定，我们不能背着别人的包袱，一辈子让自己活得沉重。”
柳雪怔怔，抬头望远处，太阳出来了，光芒四射，映射在雪地上，满眼都是亮晶晶的光点。满眼的雪变得绚丽极了。
“如果你还是放不下，想不开，不要紧，慢慢来，时间会治愈一切。如果你实在想报仇，也可以，这件事和所有人无关，你只找我一个人吧，嫂子一个人来承担。只要你从此活得开心幸福，嫂子什么时候都接受你的仇恨和报复。”
这说的什么呀？浅儿惊愕地看着。
柳雪慢慢松手，“当啷——”一声脆响，一个东西从柳雪怀里滑落，掉在了雪地上。
柳万上前捡起来，东西被一大片棉布裹着。柳万一圈圈解开，露出一把闪着亮光的短匕首。
是一把锋利的小匕首。
“你带着它做什么？你是不是……？”柳万大喊。
“别吓着她！”哑姑瞪柳万，把柳雪抱得更紧了，“是我给她的，我们闹着玩的。”
柳万脸色大变，厉声质问：“你们闹着玩？闹着玩就怀里揣一把尖刀？”
柳雪挣脱了哑姑，直挺挺站出来，点头：“嫂子你不要庇护我，这匕首是我偷偷揣着的，我想趁你不备的时候杀了你，给我母亲报仇。”
空气凝固。
头顶上本来带着一点暖意的冬阳，在这一瞬间似乎骤然降温。
浅儿打了个寒颤。
“雪儿你真疯了，大太太的死因，到现在你还往别人身上推？那我娘亲的死呢，我应该找大太太报仇，大太太死了，你还活着，既然你可以给你娘亲报仇，那我也可以杀了你再去杀了柳映给我娘亲报仇！”柳万一字一句说着，居然真的举着匕首一步步逼近柳雪。
柳雪小脸苍白，却不躲，扬起下巴，“哥哥杀了我吧。”
“仓啷——”匕首再次落地。
是哑姑，她打飞了匕首，又给了柳万脸上一巴掌。
哑姑眼里闪着火，但是口气十分温和，甚至有些悲凉：“谁许你伤害雪儿？真要杀她，先杀了我吧。反正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我有关，要不是我做了你们家童养媳妇，你们就不会有这一系列的烦恼。你，还是大太太的掌上明珠，柳府里金贵的嫡出小姐。你，大太太收养的长子，大太太继续给你日日服用毒药，直到你癫狂病达到极限，疯狂而死。那些姨太太们，怀一个，大太太毒害一个，甚至连姨太太们最后估计也都死在大太太手里。老爷呢，最后结局我无法预料，但是也不会太好，因为大太太和谢玉林表哥一直给他戴的那顶大大的绿帽子，有一天终究会压死他。这样的结局，相信你们都喜欢。所以，要么，现在雪儿你杀了我，我不还手，我让你满足报仇的愿望。我死了，九姨太掌权，你们都在她手底下讨饭吃去吧，相信九姨太的阴毒手段，不比大太太差。要么，都放下仇恨，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浅儿弯腰捡起匕首，递到柳雪面前。
柳雪忽然伸手，一把打飞了匕首。她的手碰到了利刃，手指划破了，鲜血滴落。
“不要，我不要报仇——都是兰梅姐姐，她教我这么做的，匕首是她给我的！我，我昨夜就可以动手的，可我下不了手，我实在舍不得伤害小嫂子，你对我这么好——我再也不恨你们了，从此都忘了——”柳雪嚷嚷，大哭起来。
哑姑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瓷瓶，给柳雪手指上上药，包扎，然后拉着她的手，“走，跟小嫂子在一起，踏出这道园门，你就再不是少不经事的小丫头了，要做一个有主见、有本事、明事理、通世情的真正的大家闺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