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一边,看着孩子的笑脸,忽然只见便失了神。
孩子还这么小,眉目之间,已经满满都是她的影子。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通通都跟她像极了。而此时此刻,孩子笑着的神态,更是像极了她,像极了那日,他在大楚街上见到的她。
心中的空寂层层叠叠的涌上来,直欲将人覆灭,那是一种比撕心裂肺还要难熬的更痛。
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痛,连呼吸都痛。
他尚在失神之间,在他一臂之外的不离,忽然间竟脱离了凳子,偏偏倒到的向他走来。
他赫然回过神,忙的伸出手去,不离小小的身子果然一倒,便跌进了他的臂弯中。
不离似乎不甘心自己的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眼睛睁得大大的,撅着小嘴,有些委屈的看着他。
他禁不住笑了起来,将孩子抱进怀中,低低诓抚起来。
正在这时,被他抱在怀中的不离,却突然间含含糊糊的吐出了两个字。他身上微微一僵,脸上也禁不住绷紧了,低下头看着孩子:“离儿,你说什么?”
“爹爹……”不离嬉笑着看着他,再次唤了一声,依旧是含糊不清,可是这一回,他却听得分明了。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紧接着,排山倒海的感动袭来,将他已然麻木的心,冲击得毫无遁处。
不离终究是孩子,精神头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他怀中玩了一会儿,便又显出疲态,挥舞着小手打着哈欠。
皇甫清宇微微一笑,将她轻轻的放进小床里,又拿了一边的小玩意轻红着她,直到不离睡熟,方才缓缓直起身子,站在小床边看了她良久,方才转身,放轻脚步出了房门。
出了宫殿门,自有宋文远带人上来为他重新披好大氅,因着突然着紧的北风,又为他围好了风兜,方才低声请道:“请皇上起驾。”
出了垂花门,北风似乎吹得愈发紧了,皇甫清宇身上的大氅也被吹得呼呼作响,宋文远刚想开口说句什么,却被一阵风灌进喉咙,只觉得如刀子割在喉头,痛得人说不出话来。
皇甫清宇的脚步却是极快,身后的众人几乎都是气喘吁吁的跟着,宋文远也不知他是怎么了,然而见着他的背影,却只觉得如冰雪般寒冷刺骨,终究不敢开口问什么,只一路静静地跟着。
终于回了钦安殿,宋文远忙的打发人去取了热水热毛巾来,亲自服侍皇甫清宇盥洗了,又道:“皇上,时辰已经不早了,安置吧。”
皇甫清宇果真便依言坐到了床榻之上,躺下去后,便翻身朝里睡着。
宋文远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为他放下明黄色的帷幔,带了人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他只觉得自己果真是累极了,头一沾了枕头,便只觉得沉重,不过片刻竟然就陷入了沉沉的梦境之中。
也不知道自己梦见了什么,却总觉得耳旁有谁的笑声萦绕,一时近,一时远,总之是不真切。
这样的梦境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也不知努力了多久,他才终于倏地睁开眼,猛地从龙榻上坐起身来。
侍奉在一旁的宋文远一见,忙不迭的跪倒在地:“谢菩萨保佑,皇上总算醒了!”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抬头看了看天色,抚了自己的额头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下午了。”宋文远道,“皇上睡了一天一夜了,李御医来瞧过,说皇上是因为操劳过度,加之前夜又吹了风,所以有些发烧。”
皇甫清宇许久才低低应了一声,忽然掀开被子就站了起来,只是批了一件薄衫就往外走。
宋文远吓得脸色大变:“皇上去哪里?”
皇甫清宇却只是一言不发,离了寝殿,便入了旁边的书房,将所有人都关在外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总之翻箱倒柜,将所有从英王府中搬过来的书都翻了出来,一本一本的翻过,才终于在一本传奇中取出了一张纸条,打开来,是并不好看的字迹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