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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罪大恶极的董卓伏诛,尸身遭拖至街头,脂膏点灯,过往百姓无不“手掷其头,足践其尸”作泄愤,更是无人不拍手称快。
李肃之过则远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尔。
他叛主虽恶,业遭吕布亲手制裁,落入旁人眼中,终归只是吕布军内的纠纷不和。
而见他睚眦必报至要将这好歹有过举荐之情的同乡挫骨扬灰的地步,难免心有戚戚,觉他气度狭小,行事严酷,不慈不容。
固然能换来威慑和畏惧,在刚起步、根基都没来得及打下,豫州当地的各个阶层还在谨慎观望的此刻,可不是件好事。
燕清既预见了,就自然不会放任这种流言,更不容得隐患滋生。
趁着吕布亲点几十号亲兵去践尸的事未传开,百姓虽见其浩浩汤汤地驭马出城,却不知其之去向时,燕清当机立断,并不将小事化无、粉饰太平,而是反其道而行地派出以张辽为首的三员将领,各率百来号人,大张旗鼓地出城去清扫一圈在城外游荡的贼寇,如此吕布的泄愤之举自然被误解成了体恤黎民,亲自充当剿贼先锋的义行。
等燕清将应急措施实行完毕,一转身就见到另一位军师贾诩优哉游哉地坐在案桌旁,一手持笔,在简牍偶尔勾写几划,另一手则捧着茶杯,时不时轻酌几口佳茗。
哪怕眼睁睁地看着燕清刚刚忙得焦头烂额,也没半点要帮把手的意思,察觉到燕清眼巴巴的目光,他才慢条斯理地抬了抬眼,恍若不知地问道:“重光可是忙完了那头?此处公文堆积如山,不妨开始着手吧。”
燕清:“……”
他瞟了眼这那两堆摞起来足有吕布高、数量庞大得光看着就叫人头痛欲裂的竹简,再瞅了瞅贾诩那淡定从容、摆明了要袖手旁观、看他好戏的模样,哪里看不出,对方就是故意把三分清闲表现出十分来,狠狠地报复一下自己在外跟新友游山玩水,独把他留在此处,既要看顾百废待兴的内政军事,又要收拾吕布这匹脱缰野马犯下的烂摊子,此等毫无人性、令人发指,值得谴责的恶行。
秋后算账的债主就在这好整以暇地坐着,燕清两相对比后,深觉好汉不吃眼前亏,不管有用没用,先服个软讨饶再说,便端正地向他行了一礼,诚恳道:“盼文和大人大量,请恕清之过。”
贾诩皮笑肉不笑,回答得无懈可击:“哦?重光历经大难,归来已是不易,诩庆幸尚来不及,汝何错之有?”
燕清叹了口气,婉言提醒:“清督军不力,未能阻肃军叛出,已是戴罪之身,过会儿即使侥幸保住项上人头,也得挨上几十军棍,一旦伤筋动骨,少说也得在床上修养个十天半月,届时文和又得独自奋击也。”
贾诩却连眼皮都不带抬的,丝毫不受威胁,凉凉道:“重光大可宽心,以诩之见,实乃多虑矣!”
燕清这回是真有些不解了:“不知文和此话从何说起?”
贾诩懒洋洋地向他开炮了:“重光为主公成大业之砥柱,亦与主公有相识相知之恩义,曾同骑共乘,并坐幄席,亦抵足而眠,推心置腹,既是出谋划策之良臣,更为难能可贵之知主公者也。汝有所不知,初闻重光于肃军罹难,众疑性命已失时,主公悲入肺腑,痛惜至深,后更是为枭肃贼,百里奔袭,方报仇雪恨,之后一蹶不振,此有目共睹,方见汝躯体有伤,感同身受,怒出五脏,刻不容缓去鞭挞肃尸。”
“于肃军中重光势单力薄,独木难支,他忽生叛心,诩亦不料,若要清算渎职失察之过,诩亦难逃也。凭汝一人之力,怎能力挽狂澜?以这罪名将重光问责,未免太蛮横无理。”
燕清干笑,正欲辩解几句,贾诩就潇洒以羽扇一拦,截住他话头,接着说完:“如今失而复得,于主公而言已是一偿朝思梦想之盛愿,怎会无端责难?怕是往后决计不容重光只身犯险。因此诩胆敢断言,这顿军棍任何人都挨得,唯重光绝对与之无缘。”
将李肃的尸身踩成烂泥,总算神清气爽而归的吕布恰好在这时掀开门帘,威风八面地走进了内厅,只捕捉到贾诩的话尾,偏偏是那最关键的“军棍”二字,当场将剑眉一聚,爆喝着一掌打在身侧那张无辜的案台上,直叫它喀嚓一下四分五裂:“何人敢打布之先生的军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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