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宋伊梅一直低头摆弄着面前的小草。
远处的大路上有自行车驶过的声音。
玉米棵子深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一样的砍玉米棵子。
“干活吧,伊梅。”陈放说道。
“好。”宋伊梅坐了起来,在刚刚砍过的玉米地里,留下一个圆圆的土坑。
陈放看到,宋伊梅的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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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梅的眼睛已经红红的。
“你怎么啦?”陈放傻傻的问道。
“没什么,刚才眼睛里飞进了一只小虫子。”宋伊梅笑了,眼睛里有莹莹的泪光。
宋伊梅拿起铁锹到前面挖玉米杆去了,陈放挥起铲子,哗啦哗啦的干了起来。
太阳下山,陈放将近三亩的玉米杆就要砍完了,宋伊梅家的玉米杆还在晚风里哗哗啦啦的响。
宋伊梅走近陈放,说道:“陈放哥,还有这些饺子你吃了吧。”宋伊梅把菜篮子提来。
“好吧,你放那里吧,我把这些砍完再吃。”
“那好,我先回了,妹妹要放学了,还有鸡和羊要喂。”
“你回去吧,我马上就要好了。”
“好,娶媳妇都要做好几床被子的,婶子给你做完了吗?”宋伊梅又提起陈放要结婚的事情。
“不知道。”陈放没好气的说。
“我回家给你做两床吧,我啥都会做。”
“好了好了,别烦我了。”陈放高声说道。
宋伊梅眼圈一红,扭头走了。
在地里劳作的村民陆陆续续的回家了,一缕薄雾像一条灰色的带子环绕在村庄的周围,炊烟袅袅,不断有农妇大声叫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间或一两声犬吠,谁家汉子和媳妇发生口角,男人的呵斥和女人的叫骂。
小村逐渐安静了下来,一轮圆月慢慢的升起,月光皎洁,小虫子开始欢叫起来,不远处的一棵大杨树上,稀稀落落的树叶“哗啦啦”的舞动,高处的鸟巢里“扑棱棱”的有斑鸠的响动。随机又陷入了静寂。
快要八月十五了。
陈放一直在挥动着手里的铲子,自己家里的玉米杆砍完了,就到临近的宋伊梅家的地里。宋伊梅家里的玉米棵比较矮小,收成肯定不会很好,陈放继续埋头砍,手上的血泡烂了,血水顺着铲子柄往下滴落,黏糊糊的,陈放不顾这些,任凭手掌火辣辣的疼。
月亮渐渐的爬上来,天空中有了云彩,薄薄的盖在银盘似的月亮上面,月亮有了毛绒绒的金色的边,村庄模糊了起来。树木模糊了起来,一切灰蒙蒙的,起风了,凉凉的,陈放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远处的大树上有了响动,“嘎嘎嘎”声音凄切,像哭像笑。陈放的心猛地一缩。随之,远处又有了“嘎嘎嘎”的回应。他看到大树上飘下一个影子,在灰蒙蒙的玉米棵上盘旋。
猫头鹰。
秋夜,丰收的时节,田间的小动物不断的穿梭。这是夜行者的狂欢的的时刻,兴奋的时刻,捕猎,收获,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储备食粮。
陈放穿上褂子。饿了,把宋伊梅留下的饺子一扫而光。
有露水打湿了陈放的头发,和着刚刚流下的汗水,冰凉的附在脸上。有多少人酣然入梦,又有多少人彻夜难眠,还有多少人在彻夜狂欢。罢了,夜,是他人的夜,茫茫的玉米棵子才是他的现在。
埋头苦干,当最后一块玉米棵子在陈放的铲子下面被放倒,陈放几乎就要虚脱了,腰酸背痛,腿像灌了铅一样。
回吧,回家,家毕竟还是温暖的,至少是现在,唯有那个地方能够给他带来温暖,能够酣然入梦。
脚步踉跄,双眼发沉,走在田间小路上,任凭脚下的蟋蟀蹦蹦跳跳的打在脚面上,任凭田鼠哗啦啦的在玉米棵子里窜动,任凭一只小蛇在面前的黄土地上蜿蜒游过,留下浅显但清晰的痕迹。
村庄近了,陈放能够闻到暖烘烘的气息,尽管这里有大牲口的喘息,鸡鸭鹅圈里数年经月的粪便堆积的热腾腾的气味。
村口的大杨树哗啦啦的,村民有一句话;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子里不栽鬼拍手。这个鬼拍手就是指的杨树,院子里如果有一棵大杨树,每到夜里,即便有轻微的风,杨树手掌一般的叶子就会哗啦啦的响起来,在寂静的夜,就像是鬼在拍手一样。
大杨树已经有了很久的岁月,据说那年月大炼钢铁,这周围的大树都伐完了,就是没有人敢锯这棵大杨树,大树在两个生产队的交界处,不知道属于哪个生产队,来来往往的车辆有时候会碰到大杨树,大杨树就千疮百孔,不同的侧面会看到不同的影像,有的像老人,有的像狗头,当然更多的什么都不像,就像一张鬼脸。传说大杨树已经有了灵性,有神仙或者鬼魂居住,有谁家的小孩哭闹不止或者久病不好,就有老太太绑一个纸人在大树下烧了,口中念念有词,向着太阳抓一抓,在树下捏一撮黄土按在小儿的头顶,叫做叫魂,听说很灵验。
大杨树越来越近,哗啦啦的声音越来越响。白天好像没有意思到它的存在,灰蒙蒙的夜,忽然感到它的突兀、神秘、恐怖。
树下有一个影子,陈放揉了揉眼睛,真的就是一个影子,那团影子好像还动了一下。陈放忽觉头皮发紧,虽然他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但那明明就是忽大忽小的影子。陈放本能的攥紧了手里的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