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此间阶下囚,皆为阳世间忠勇修家,从这群人中选出一群判官实是再正常不过了,可十花判在神情却愈发阴郁了,无需吩咐花青花就躬身道:“属下这便去查,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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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一有消息即刻报于大人。”说完,脚步匆匆转身离去。
苏景与师兄说了会子话,此时又转目望向十花判:“外面的修家......”
十花判一摆手打断了他:“你我各退一步,当了候补判的自不必说,其他那些人想投胎我保他们都有好去处、五世;若不愿再去阳世受苦也可以,但你一个也休想带走,都留在阴阳司专做衙差,得一阶阴风洗炼、得阴寿三百年,可修行,具体能有多大成就看他们自己了。”
苏景追问:“留在阴间的话,记忆当如何处置?”
“莫说衙役,就是三品之下的候补判都会被封印记忆,但来日若修行有成...无需太高成就,小成即可破封、前生记忆尽复。”十花判应道。
苏景再问:“修行无成就,阴寿耗尽又当如何?”
“转世投胎去。三生好归宿。”十花判紧盯苏景双目,肃容道:“已经宽厚之极,再没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行。”苏景没有太多思索,声音很轻。语气却坚决。
事情至此,几乎已经圆满解决,贺余成了二品候补判,普通修家也可留任阴司。怎料苏景仍不答应,就连三尸、戚东来都大感意外,但意外归意外,即便不明白苏景究竟怎么想的,也不耽误三尸支持本尊,三位矮子神君齐齐开口附和:“不行!”
十花判身后、极乐川主官李德平面现怒色:“苏大人,你莫要得寸进尺!”
苏景不理会,垂目看着地面,目光如古井无波。平静得几近空灵。倒是十花判。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不见意外神情。似是早知会如此,对李德平说道:“他不是得寸进尺,只是不肯退让。”
他未进。但绝不退。
一路赶来极乐川,苏景心中只想着自己的师兄。但入得石牢、又见到其他于浩劫之役中陨落的修家...再之后那一场大哭,是悲恸是委屈更是明心见性,淋漓宣泄、将心中诸般混乱情绪尽数倾泻,此刻他的心境空明、心志却愈发坚定:
修行有深浅、能力分大小,但每个为迎抗天星劫数而陨落的修家都是贺余。
如果贺余得善终,便不再理会此间其他同道,义何在道何在。善无报,天不报,我愿报,这已经是苏景的修行了。
或许苏景自己都没想到此事的意义的所在,但十花判和尘霄生都能明白,所以他们两个全不意外。
十花判浅浅叹了一声:“你想怎样。”
“何去何从,自己做主。此间修家游魂以性命换来天地气运,死后路途,他们有资格自己来选。”躁动收敛、悲愤藏于心底,苏景完全冷静下来:“若不愿丢记忆、入轮回或留任阴阳司......我愿效仿阎罗神君,重建芙蓉神塔。”
芙蓉塔,久远事情了。
规矩无情,而阎罗悲悯。神君在时,曾以自己精心种养的一盆天瑰芙蓉,炼八百层神塔一座,凡有大善功绩、又不愿在阴间朝堂任职或重归轮回的游魂,皆可住入神塔,一样得奉养、可修炼。
塔不是牢,那是一个锦绣家园,内中人可随意出入。
芙蓉塔与阴阳司全不搭界,根本就是两个‘衙门’,古时有专门官员负责看护宝塔,判官不会过问此事。可阎罗在时一切好说,那时有一整套的朝堂秩序,如今幽冥早已面目全非......苏景说来说去,还是要把游魂带出极乐川。
二品判李德平冷声发笑:“重建芙蓉神塔?苏大人自视甚高...凭什么?”
人冷静了,心思自也活络了,之前想都不曾想的事情,此刻早都反复思索过几遍,苏景挥手,‘啪’地一声脆响中,一把宽大座椅被他取出,顿在石牢冰冷地面。
再一抖身上长袍,苏景端坐椅中,顷刻玄光摇曳华彩迷离,威严气意升磅礴幻景现,阴冷石牢化作一品大殿、三品极乐川本相被彻底遮掩、不见,巍峨冥宫凭空而现。
刑捕的飞鱼袍重新变作一品官袍,那七条黑蟒先是游弋而出,条条身形百丈开外,围绕苏景转了几转,又重归红袍上,张牙舞爪栩栩如生,苏景沉声开口:“凭我身上,阎罗神君钦赐蟒袍。”
循幽冥古时官例,蟒袍加身,贵为王公。
苏景为大判,亦为王公。
三尸彼此对望,都眨了下眼睛,眨眼前、目中是惊讶;眨眼后脸上就只有满满得意了,仿佛身穿蟒袍、贵为王公的是他们三个,齐齐咳嗽一声绕到苏景的椅子前,六只眼睛一起抬起、看房顶,口中特意运起‘有气无力’、拖了长声的呼喊:“见得蟒袍、见得王公,还不速速上前行礼参拜?”
三尸站着,苏景坐着,三尸比苏景还矮了一头。
“免了。”苏景语气淡淡......忍不住的、十花判又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苏景:刚刚还哭得死去活来,委屈得无以复加的那个‘孩子’,眼泪擦干才多长时间,有盏茶功夫么?他开始耍官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