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对面的门慢慢被推开了,一个打扮奇怪的矮人没有撑伞,一双机械腿,上身满是黑色的伤口,他身边跟着一只木架机关狗,睁着浑浊的眼睛,手里不小的铁锤点了点地面。
他看起来很老很老,生命气息很淡很淡了。
“你找磊子?”
九倾手指微点,没有按照以前的性子直接离开,反倒是在铁伯头上撑起一个小小的灵力罩,奇怪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矮人,“磊子是谁?”
“就是......”铁伯咳嗽了两声,“花芸药铺的老板。”
九倾蹙了蹙眉,“你知道?”
“他们刚走。”铁伯笑了笑,“去追......刚刚那条龙啦。”
“龙?”九倾看着突然笑起来的矮人,撩起了被风吹散的头发。
她问,“你说龙族君上?”
铁伯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甚至没有再搭理她,好像真的是个坏脾气的老人家,鼓着脸。说着“哎呀你等等。”
艰难的伸出肌肉比牧弯弯上次看到萎缩了许多的手臂,从机关狗的后背倒腾了半天,才掏出一个玉牌。
“磊子的玉牌。”铁伯说着,好像花了很大的力气,把玉牌丢给了九倾,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喘,“你有用吧。”
九倾接过玉牌,“多谢。”
她说完就想走,瞥见铁伯手里还拎着一个灰扑扑的小袋子,皱着眉感受到他的生命气息越来越暗淡,到底没有直接离去,反倒走到铁伯身边,轻声道,“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
这个矮人已经不是用丹药或者灵力就能救回来的,他到了生命大限,灵魂早已疲惫不堪。他帮她一次,她想偿还因果、
铁伯浑浊的目光动了动,剧烈的咳嗽一会儿后,缓缓道,“那个姑娘。”
“那个...给你乾....坤袋的...”铁伯断断续续的说,“走了吗?”
九倾意识到他在说牧弯弯,有点疑惑“什么?”
铁伯有些突出的眼球转了转,声音里说不出是期待还是什么,“她,和那条龙...走了吗?”
他说完,身体却好像到了极限,跌坐在地上,一双机械腿在沾满了泥水——
在牧弯弯摔碎水晶球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
大限将至,他一直在拖,想要知道,看了那样记忆的牧弯弯,会不会嫌弃那条龙曾经的过往。
九倾一听他问这个就来气,牧弯弯刚走她就打开了她留给自己的两个乾坤袋。
给自己的里面装着足够她吃到完全恢复容貌的丹药,而给花芸药铺主人的那个,除了大量低阶的丹药外,还有许多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培育的灵植。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礼物,大约是那条没有用的龙挑选的,品味差的一比。
字应该是牧弯弯写的,很隽秀好看,落款却是丑的要命的一个字,“龙。”
她一点也不想接受镶嵌着花花绿绿的宝石、用纯金子打造出来的梳妆镜好吗!
“她和那条龙走了。”九倾红润的唇勾起,看着面前好像有些释然的矮人,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什么,在铁伯逐渐暗淡的目光中,从给宗叔的那个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在阴沉的雨天里闪着微光的很大的夜明珠,递到他面前,试探性的问,“阿铁?”
矮人的眼睛微微睁大,恢复了一些精神,看着她手上的那个贴着字条夜明珠,眸子里微微掠过光亮。
九倾好像明白了什么,把夜明珠塞到了他手里。
铁伯努力的辨认,他快要看不清啦。
他努力了很久,一直皱着的显得他十分凶恶的眉随着视线的移动也缓缓舒展开——
曾经在囚笼里,年少的他趁着那条龙受伤不能动的时候,对他肆意的谩骂和踢打,像是缠绕他一生的愧疚和阴影。
九倾看见老矮人用感激的目光望向自己,他笑的真的不好看,一双浑浊的眼底好像是心结解开一般的澄澈,他朝她伸出了手中的灰袋子。
九倾看到他嘴唇翕动,脸上的皱纹都带着愉悦。
“请你.......”
然而九倾没有等到矮人说出下一句话。
他太老啦。
老到已经睡着了。
再也不会醒来了。
灰色的袋子和手臂一起往下落,掉到地上,溅起水花,一片巴掌大的鳞片滚落里出来。
金色的、掉到泥地里,浮现出上面刻着的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字眼,像是无数个夜晚的悔恨——
“对不起。”
九倾突然觉得很难过,她捡起那片鳞片,合上铁伯的双眼,看清了夜明珠上贴着的字,和送他们的礼物上写的一样,没有原谅,也没有别的特别的字眼。
只是短短的两行字,落款丑丑的——
“多谢照顾我夫人,
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