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替宋予夺添了茶水,开玩笑道:“那你就不怕我把府中的银钱都给败光了吗?”
宋予夺未答,饮了口茶,低低地笑了声。
他这么一笑,沈瑜才意识到这话说得有些不妥,轻轻地咬了咬唇。
这些日子以来,沈瑜同宋予夺提了不少生意上的事情,两人的关系较之先前好了许多,偶尔也会开两句玩笑。可到底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此番就是一不小心逾越了,不像是开玩笑,倒像是撒娇了。
沈瑜虽有心辩解,可这种事情本就是越描越黑,说不定还会让情形比现在还要尴尬,只能低头垂眼,看着衣衫上的绣纹。
“等到开张那日,我去给你捧场。”宋予夺见她有些局促,主动开口缓解气氛。
沈瑜则趁机起身告辞:“那好。”
及至出了正房的门,沈瑜抬手揉了揉脸,看了眼天色,回房去了。
她原是为了褚圣手所提之事去的,可被这么一搅和后,一时之间竟是给忘了。
——
五月初三,倚竹茶楼正式开张。
沈瑜虽没去大张旗鼓地搞什么庆祝开张,但临出门之时,却还是给财神爷上了炷香,算是求个好兆头。
这些日子来,她要费心思的不单单是茶楼这边的装潢,还得为这生意挑个代为管事的掌柜,再征来做点心的厨师,以及往来侍奉的小厮们。
忙忙碌碌许久,总算是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
这茶楼虽是她的,但以她眼下的身份,却是不便抛头露面的,所以早早地过来后,也是在楼上的雅间坐着歇息。
该安排布置的事情她早就嘱咐了纪掌柜,如今来与不来也没多大影响,只不过私心上总想着看看罢了。
小厮添了滚烫的热水,便退下了。
待着时候差不多,沈瑜自己斟了茶,浅色的茶水从青瓷壶中流入竹制的杯中,热气蒸腾,带着浅淡的茶香。
不过点青的注意力并不在这茶水上,她摆弄着另一只空着的竹杯,看着其上雕刻的花纹,感慨道:“这杯子可真是精致。”
“毕竟是花了银子的。”沈瑜指尖从其上拂过,轻轻一掸,“我还向匠人订了几套花鸟纹的竹杯,全套十二只杯子,等送过来后再让你看。”
点青好奇道:“你是怎么想着用竹杯的?就不怕那些书生不习惯?”
“这京中的茶楼多了去,想要同他们区别开来,总是要有些特殊的东西才好。”沈瑜托着腮,浓密的眼睫垂下,看着杯中的茶水,“不过就是饮茶罢了,能有什么不习惯的?将杯子做得精致些,不怕他们会不满。”
“再者……”沈瑜拖长了声音,撩起眼皮看向她,“用竹杯饮茶,还带着这翠竹极其淡的清气,岂不是更文雅些?”
沈瑜这话说的一本正经,点青信以为真,低头嗅了嗅这竹杯:“好像是有……”
她话说了一半,对上沈瑜忍不住带笑的目光,方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耍了,哭笑不得:“原来你是诓我的,我竟还信了。”
“这有没有清气,不是我说了算,总是会有人信的,”沈瑜笑得狡黠,“信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真。你看,方才你不就被我诓得信以为真了吗?”
说到底,她还是想要利用客人们的从众心,以及骨子里那点在所难免的“附庸风雅”。
为了吸引客人,沈瑜嘱咐了纪掌柜,在五月将所有茶水点心的价格打个对折。再有就是施行“以诗换茶”,顾名思义,也就是说可以拿自己做的诗来抵茶钱。
这就是针对读书人,尤其是附近这国子监的学生了。
开张首日,来的人寥寥无几,这也完全在沈瑜的意料之中。
毕竟那些国子监的学生每日里做什么早有定式,未必就知道附近新开了个茶楼,就算是知道,也没那个闲心专程过来看一看。
但这并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有人来,能将这“以诗换茶”的名头给传出去,就不愁他们不上门。
退一步来说,就算运气不好没人去提,沈瑜也会安排人去将这消息散出去。
所以对于初时这情况,沈瑜并没沮丧。
她尝了几样大厨做的点心,优哉游哉地品着茶,漫不经心地向窗外看去,见着那熟悉的身影后,不由得一愣。
先前宋予夺说,等到茶楼开张那日要过来给她捧场,沈瑜只当是随口一提的客套话,却不料他竟然还真来了。
而且他竟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了两三好友。
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一样,宋予夺抬起头,精准地找到了她,目光悠远而柔和。
沈瑜搭在窗棂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片刻后抿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