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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的市集总是喧嚣非凡的,要是以往的巴茗,也许,在好不容易出府之后,会被这外面的景色吸引的要留恋好一会儿才能回去,买点这个,买点那个。只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没见过的。
可是今天,巴茗只觉得满腹心事与疑虑,根本无心流连这热闹的地方,她只是嘱咐了几句车夫,莫要让马惊了伤了路人。
叶赫那拉府中,苏妲正在暖塌上,绣着一方手帕,口边哼哼着简单的小曲儿,她已然心灰意冷,不愿在走出房门了。怜双几次和夫人说起,主仆两人俱是叹息,眼泪便不由自主的往下流,全是对她的心痛与自责。
几次夫人和怜双都欲要抢下她手中的活计,让她与她们说上几句话,看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想为她开解开解心中的结,可是苏妲只是死死的攥着手里的东西不松手。有一次,直勒的手指的一圈都红肿了,也不一言。
正在苏妲低头刺绣的时候,舒妃派贴身的侍女来传了话,说:“我们娘娘请夫人带着二小姐一同进宫一叙,二位快些准备着把,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二位了。”
听得舒妃传唤,夫人的心里好像一下子就又有了主心骨儿,忙“哎哎“的答应着,还顺手塞给了那侍女一封银子。侍女受舒妃教育浸染多年,自是推辞不肯要,只说他们家娘娘的规矩大,若是收了回去免不了娘娘会不高兴的,何况娘娘从没短过他们的银钱,更是不敢受。
几番推辞后,夫人见那侍女是真心惧怕舒妃不肯接受,便没有勉强,再三的谢过,唤过苏妲。让怜双扶着她进内室去梳洗打扮,换一套衣裳,自己也再三向那侍女劝了果盘与茶水,让她稍后片刻,才由着侍女搀扶进内室,换了觐见的宫装,上了马车,进宫去了。
夫人一路上想的很是美好,她以为舒妃已然做的主,讲苏妲许配给了王爷,只等着择日完婚了,因而一路上她搂着自己心肝女儿的时候,表情俱是得意的。那舒妃的侍女却从不多一言,只一路上挂着机械有礼的微笑,任凭夫人如何询问,都不多告诉她写什么,只说:“夫人稍安勿躁,奴婢并不清楚,只能面见娘娘,夫人便全部知晓了。“
听得侍女如此说,夫人也便不好在问,只得端坐于位置上,喜滋滋的等着面见舒妃。进到宫中,只见宫里的侍卫,太监,宫女,都井然有序的贴着宫墙行走,低着头匆匆而过的自然是低等宫人,那些高昂着头,穿着并不是很普通的那些下人,想必不是皇帝身边红人,也是各位后妃小主的陪嫁丫头或者掌事姑姑吧。
苏妲慢慢的走下轿子的时候,抬眼看了一眼四四方方的天空,觉得心中苦闷极了,她期待自己能在见到王爷一面,哪怕一面就好,可是王爷厌恶她至此,就算见了,也只会徒增王爷心中的厌恶,再无其他了吧。
真的是有一句话,见还不如不见,说的便是她此时的心情,她的娘亲总是问她,要她把心中想的说出来,可是她的娘亲是个从小只知道女工相夫教子的女人,并不懂她这乱七八糟的书里面,写的那些浮夸的辞藻故事。她说了,她也是不懂的,既然不懂,那便不值得。
舒妃娘娘是懂得的,她会明白自己的,苏妲憋闷的太久了,她需要一个能听懂她的话的人,来听她絮叨絮叨,今日也许会让她的心打开一个口子,见见外面的光亮。
经过传报,侯召,苏妲和她的母亲,进了内室见了舒妃,苏妲一家已经是宫中的常客了,心内熟知着该说什么话,该行什么礼,一样样做下来,便如同进了家门那般的熟悉自然。
舒妃缓声唤到:“快些起来吧,妲儿,见我不必这般客气。”说罢挥挥手示意下人赐座上茶,一切都按着以往的规矩一丝不乱的办着。
苏妲半蹲谢了恩,缓缓做在梨花木的凳子上,恭谨的听舒妃娘娘先开口说话。
“心里可好受些了么?前些天,听夫人提起过,说你总闷闷的,不愿见人,也不愿说话,这样总是不好的,有什么便说出来,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憋坏了可怎么好,这么写天了,现在可好些了么?”舒妃关切的问道。
苏妲表情并没有什么起伏,依旧是讷讷的,只是抬眼看了一下舒妃,便复又低下头去,说道:“多谢娘娘垂怜,臣女已经没有大碍了,前些日子,臣女静下心来想了想,便想通了好多的道理,强扭来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只是自己作孽,不甘心的想试一试罢了,如今便只当是一场梦,梦醒了,我也该回复正常的生活了。人本来就不该只活在梦里。”
她一口气说完了这么长一串子的话,便急急忙忙的低下头去拿那盖碗喝茶,敏锐如舒妃,便是这样察觉到了,于是她便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还毫无知觉的夫人说道:“夫人随我的侍女去我后庭赏赏花去吧。本宫庭院中的月季,便是比那御花园更娇艳的品种,别处见不到的,夫人精通花艺,定然想去一观。“舒妃便在语气见,特意加重了”定然“二字。
那叶赫那拉夫人便是何等精明的人,最是会察言观色的,她听得舒妃这样说,立即了然道:”娘娘说的正是呢,老身刚刚路上刚刚进了娘娘宫门,便隐隐约约的闻到了月季的清甜味道,便正想问娘娘,那花香来自何处呢,不想正着了呢,便是娘娘侍弄的花草,难怪,便是花草也沾染了娘娘的贵气,开的这样好。香气飘了那么远还能闻得到。“
说罢,便起身,留下苏妲与舒妃独坐,她与下人去了后庭回避了。
舒妃用银色嵌这红色宝石的护甲拨弄着手中的绢子,开门见山道:“妲儿,你知道,我说话做事从来不喜欢绕弯子,今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也莫要多想,只回答我愿意或者不愿意便是了。“
“悉听娘娘教诲,臣女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苏妲并没有抬头,只是用那几日不张口造成的暗哑低沉的嗓音回答了舒妃这么一句话。
听得苏妲如此说,舒妃便道“我便问你,便是现在,你心里是否还是有王爷的,我便问你,若是···我说的是如果,让你在他府中做个不言不语,类似于一个房客的女子,在那里看着他,你可是愿意的么?“舒妃试探性的问道,她家的这位二小姐太像她了,她便是挑着最容易接受的字眼说道,生怕她多想了分毫。
“娘娘,您应该是懂我的,我之前,既然都愿意去王府做个侍妾,甚至只做个丫头,你便应该懂得,我陷进去的有多深,多么难以自拔。“苏妲刚刚平复的情绪似乎是又找到了出口一般的,语气中多了几丝隐忍的哽咽与委屈。
舒妃刚欲说些什么,苏妲却只管自己伤心着,自顾自的说道:“娘娘···你可知道臣女心里有多苦啊,前些天在府中,臣女并非是不想说话,只是···只是我不知道该和谁说啊。懂我的人,不在我身边,在我身边陪着的,却都是不懂我的,我若说了,便只会用那些不疼不痒的安慰的话来安慰我,我需要的不是这些话啊,我需要的是能劝解开我心结的人,是能让我释然的人,那才是有用的。“
她揪着胸口的衣服,对舒妃哀哀哭泣道:“娘娘,臣女···臣女这里疼啊,这里好疼啊,娘娘你不知道他有多恨我···不,那不只是恨,他还很瞧不起我,我···娘娘,我不是那没风骨,不知廉耻不知羞的女子啊,他怎可···怎可那般的瞧不起我。“
舒妃被她说的心内一阵一阵的难受,她忽然便想到那个时候,她受了屈辱,皇帝对她说的话。
那般的不信任,那般的不护着她,她当时的感受,便如同皇帝亲手摁着她,让那贵人嘻嘻的笑着,抽了她一耳刮子一般的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