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心里越来越害怕……但是,有些事是可以挽回的,有些事只能后悔终生。
高氏见她被打胎后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可怜样子,也不说什么了,念着最后的一丝旧情,并没有把她发卖——毕竟若是卖到窑子去她还是不忍的——只说把她送去保定给了那里乡下一个娶不上媳妇的29岁的穷佃户。那里是她新置的一个农庄,有人可以看着她不让她作怪,还可以让她嫁得足够远,也省得跟她娘又联系上挑唆出事来。
马氏不是贪图富贵吗?高氏就让她去过过最苦的苦日子,周围最差的人家过的也比她去的那家过得强,这是对她最好的惩罚了。谁知,一听说要送她走,马氏就一声不吭,晚上就自己一个人偷偷跳井死了。
廖氏听了,叹息一回,却觉得这样了了倒省事。
高氏哭了好几晚——到底是高氏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子,原来小时候那么可爱,从当差以来就没犯过两次同样的差错,行事又体面,可以说是她最满意的一个未来姨娘人选了,却没想到她这样糊涂。
高氏没有吃斋念佛,却秉持着做事时与人留三分余地的信条,因此人多赞她是行事宽厚的。但唯独贾瑞是她心里的底线,是她的一生的依靠,是任谁都触碰不得的。今天马氏之死也可说是她逼死的,但是她宁可心里难受也绝不后悔。她知道,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的。
她给马氏买了棺材发了丧,心腹媳妇已经会意地见谁都说马氏是“在井边玩耍无意间竟失了足,真是没福”的话了,其余从大夫到廖氏、高氏身边的几个心腹下人都封了口,所知者不到十人。又给了老马媳妇二十两银子和几件新衣裳,那媳妇并不知道马氏曾怀孕的事,只感恩戴德地磕头收了,此事才算了结。
贾瑞最近沉寂了许多。他对马氏还是有感情的,毕竟这人曾经兢兢业业地照顾了自己十来年,朝夕相伴,就是个猫儿狗儿都养出感情了,何况是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但是她却算计了她,她虚荣而肤浅,却会被他铭记一生,只因为她给他上了人生中最深刻的一课,一堂学识渊博的太爷从未教过他的课……
至于那个打掉的孩子……就算生下来他/她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的,无论自己是否用最大的努力保护他/她,贾瑞知道,他/她会过得异常辛苦,也会怨恨上天的不公,做爹爹的只能盼望他/她来世投一个好胎了。
贾敖训诫了贾瑞一顿,道他行事松懈,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后院女人算计了,谁知将来会不会因此而着道?可见还嫩得很,罚他这一个月每晚跪两个时辰佛堂好好反省才许睡觉,又留了许多抄写的作业,贾瑞闷闷地应了。
贾琅见他父亲母亲一回来就生气,祖父母面色也不好看,哥哥更是垂头丧气的,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也老实了许多,每日恭恭敬敬请安,规规矩矩学文习武,不敢冒一点尖让父母注意到他头上来。
贾敖回来不知怎地有些上火,嘴上起了一溜燎泡,不但一张嘴说话就疼得不行,吃东西受了影响,形象也不雅观。他回来本有意抓紧时间跟自己那些同年、座师什么的多联络联络,毕竟父亲帮他跟那些人保持着关系,却是长辈,不如他亲自拜访说话来的亲切。这下却只能暂歇了心思,先在家里调养才行。
贾儒自当年廖氏生女儿那阵管理过一阵家中产业之后,只管了三、四年,贾敖娶了媳妇成了家就交给他了,连棋社冯家的那一部分份子也都花银子买了过来。他出门放外任,也自有大管家二管家及各产业上的管事、掌柜的掌管常务,每季才报给贾敖一次,每年近年关时揽总查看一遍。这次贾敖在家,正好有空料理积压了好一阵的账本杂事。
贾儒给贾琅、吴彻上完这天的功课,正在一旁看着他两人温习,一时有些惆怅……
忽闻外面“喳、喳、喳”的叫声越来越近,贾儒向窗外一望,竟是两只小手臂那么长的大喜鹊在枝头和院子各角落忙活着。只见它们一时停下来落在某一长枝上欢快地叫着;一时点头抬尾更显背上那块蓝色羽毛华丽异常而肚皮上则白得纯粹;一时又飞起来四处寻觅树枝、泥土等物在院门边那棵高高的老槐树上做起窝来。
这是意味着否极泰来了吗?贾儒虽然知道这只是迷信,却依然心中轻松了许多。
从敉儿难产,到友谊危机,再到出门迷路和家宅乱事,这段日子可说过得太不顺了。既然喜鹊都来了,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想着,他快速地铺纸沾笔,提笔画起眼前这只此刻看起来无比美丽的喜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