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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惜春
话说当日两府被抄,荣府还有李纨等几人是幸免入狱了的,宁府却一个不剩,全部进了监牢。
惜春作为宁府的嫡小姐,原本也要进监候所,不过她早已萌生出家之志,竟躲在栊翠庵里逃过一劫。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当照着本子统算贾家主子奴才的时候,惜春这个嫡小姐还是被淘腾出来了。
“这小丫头怎么办?”
“哪个?哦…是宁国府家没出阁的那个小丫头啊……贾侍郎家已经使人给过银子了,说这丫头什么也不知道,年纪又小,若是进去关一趟名声就都毁了,就把她忽略不计就行了!”
“哼!倒是好命,还有个好亲戚知道帮她花钱。这一次,多少官家小姐都进了那地方去了……”
“行了行了,这不关你我的事,快息声吧,当心人听见……”
这其中的道道惜春自然一无所知。她现在面对的是该去哪里的窘境。
妙玉南行,庵里吃穿使费没了来源,惜春几乎升起了剃度的心思。然而,栊翠庵已经不是贾家的地盘了,即将被朝廷收回;她必须搬走,不想去混乱的家庙,暂时只能回到嫂子、侄媳妇所在的祭田庄子去。
然而,第一天,尤氏就拿着账本子满面愁容地找了过来——
“姑娘,家里已经连过日子的钱都没有了,你还烧香拜什么佛?佛祖要是管用,咱家之前花了那么多香油钱也不至于到现在的地步了!你哥哥侄儿过些日子就要上路了,路上打点不需要钱?我们婆媳和姑娘你不需要留点银钱使费?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呢……”
惜春冷笑一声,并不还言。但是,她心里又怎能服气?她不会算账吗?她用了什么——衣服穿戴,并没有要新的,吃喝用度几乎与庙里比丘尼一般清淡,更不用胭脂花粉,比起这位好嫂嫂和她的儿媳妇,日日挑三拣四、抄了家还想要过以前一样的生活来,她这点花费又算得什么?这么快,就忍不住要裁革她了吗?
若不是她只有十一岁,这个嫂子没准还会把她卖给什么不知道人家去……
至于她那好哥哥好侄子,他们还不该受些罪吗?就他们造的这些孽,佛祖不保佑才是开了眼吧……
罢了罢了,既然事已至此,她也不会怨天尤人,但她绝不会接受她那个眼皮子浅的嫂子给她的安排。哪怕是青灯古佛伴一生,她也甘愿了,至少能做个干干净净的人……
就在这时,就在她以为所有人都已经把她遗忘之时,就在她以为出家已经成了必然出路之时,贾家那个唯一没倒的侍郎府里的六太爷突然带着家人来访了!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你愿意到我家来吗?我孙女从小孤单一个,她两个嫂子,一个离得太远,一个每日要管一大家子人,也累得不行,两个侄儿又小,想找个伴。你来陪陪她好吗?”他笑得温柔和煦,如同初春的太阳消散了她心中的冰雪,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传言中大老爷和珍大哥哥他们最怕的人!
她记忆中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男性长辈,曾经这样温暖地关心过自己……
好!为什么不好?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会落到她的头上!哪怕这个太爷只是出于一时的同情,或是心血来潮地发发善心,她也不愿放弃那一点点被长辈关心的可能。
就这样,她被过继到六太爷唯一的儿子,也是贾家现在官职最高的工部侍郎贾敖大人名下,作了义女。
这里的一切跟家里是那么不同,这里虽然宽敞,却朴素清淡得很,除了几件御赐的摆设之外,甚至看不见什么特别高级的饰物。这让她有些疑惑——
侍郎府家是不是很缺钱?怪不得他们没办法赎宝玉和琏二哥哥出来……她心里想着,却一句她不敢问,只能默默地减少自己的用度,希望能给这个新家减轻一些负担。
不知何时,不知是自己做的哪件事投了长辈的缘,高氏这个义母突然有一天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虽然仍然不及对她的亲生女儿,但是至少是不排斥了的,远比尤氏婆媳对自己真心多了。
“惜春啊,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是了,”高氏笑得慈爱,比林姐姐来前老太太对她们笑得还令人心暖,“不用替我们省钱!家里不缺那几个钱的。昨儿你瑞大嫂子娘家送来了几匣子进贡的头花,你过来跟你妹妹一起挑吧!”
她怯怯地点点头,并不敢当真,忐忑不安的等贾b挑完了才敢动手,却发现贾b笑呵呵地把她精心挑选的那朵红花插在了自己的鬓边。
她一愣,呆呆地望过去,却见她毫无芥蒂地给了自己一个真心的微笑——
“四姐姐,好漂亮!你的脸有些苍白,该好好补一补。戴的花儿也该以艳色为主,这样看起来显得有血色。又不戴孝,干嘛老穿这些素青、月白的颜色?”
她歪着头笑拉她的手,“太爷说你画画得可好了,是真的吗?我最不擅长画画了,”她的小嘴嘟了起来,这让她依然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看上去整个都鼓了一圈,惜春看着忍不住想伸手掐一下……
“太爷总说我画的画像螃蟹夹了似的,颜色也不地道……哼!我才不服气呢,你能教我吗?教我画好了画,回去让太爷大吃一惊!”
“……好啊。”她终于露出了这一年来第一个微笑,“不过……我可不教笨蛋!”
“惜春姐姐~”
两人笑闹了一番,终于慢慢敞开了一点心扉。她们会在未来成为无话不谈的伙伴。
过了些日子,惜春始终无法按捺住心底的疑问,终于在只有贾b一人时问了出来——
“b儿妹妹,既然家里不缺钱,还有好几个在牢里的兄弟侄儿,为什么不管他们,单单把我过继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