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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郁累极,颓然坐下,珠链落在地上,发出清越的响声,她捡起来往手腕上扣,手触到珠链的接合处,忽然眼睛一亮,想道:地道的设计者如果把门设置成一推就开的形式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那要如何才不容易被发现呢?她拟了个平推的手势,眼中露出笑意来,举起珠链矮身看去,门上果然画了同样的一个八卦图。
容郁想道:都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推而无穷,哪一个才是生门?
她下意识往地面看去,珠链的光芒太淡,不足以形成影子,她只能根据平常所见来推算,假设出口仍然是影子中的震位的话,那么在门背后应该是离位……离位,容郁念头转到那一个“离”字,忽然想起一句古诗,诗中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生当长相思,死当复来归。”据说是离人思妇的词,如果她这一推之下,是命丧黄泉,坐在乾安殿里的那个人,会不会思念她呢……会不会?想到这里她不由苦笑一声,那诗中第一句就说了:结发为夫妻……她不是他的结发妻子,他的结发妻子是兰陵宫的那一位,那个死时仍然微笑的女子……而平留王妃到底也不是他的妻啊。
她低叹一声,伸手推门,并不是由里向外推,而是将整个的门视作一个八卦图轮转,转到离位,一咬牙,将门向右推去,眼前一亮——她竟是到了一个女子的闺房,入目是床与梳妆台,台上有铜镜,床前有屏风,屏风之后隐隐透出光晕,似是明珠的光芒,却比她腕上珠链要明亮百倍。
这时候容郁反是沉下心来,一步跨出去,回身一看,门已经自动关上了。门的正面是一幅飞天图,图中女子怀抱琵琶在月光中站立,衣袂飘飞,恍若仙子。
容郁见那飞天相貌,不觉伸手去抚摸,那眉,那眼,那唇……果真与自己极像,极像。
她单膝跪倒在画像前,缓缓举起右手,到齐眉的位置,食指压住眉心,轻轻念了一句话,然后俯身磕三下头。
这是唐门拜见族长的仪式。
她虽然姓容,她的家族虽然被流放近百年,可是人人都还记得,虞地并不是他们的家乡,他们的家乡是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书上说那是天府之国,富庶和美丽。她想起父亲和母亲奔波一生,终不能回归家乡,也没有资格参拜族长,只觉得眼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只有在见到琳琅遗书以后她方才知道,原来……原来自己也是有根基的,并不是孤魂野鬼独自一人……并不是,她身后站的是唐门世代祖先,而从见到遗书开始,她这一脉的先人终于可以瞑目。
她不知道自己该感谢这个女子还是更恨她。因为她的赦令,她家族中人可以自由离开虞地,回归故乡,可以重新姓唐,堂堂正正地报出自己的名字,可是……当她见到这道赦令的时候,她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容家在7年前的那场劫难中死了个干净,上至年迈老人,下到稚嫩幼儿,合家老小,只剩她一个。
而她,又因为这张一模一样的面孔,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反手摸自己的下颌,想挤一个笑容给自己看,却摸到冰冷的液体,不知道是不是眼泪。
容郁怔了一会儿,环视四周,房间的布置十分简单和整洁,因其简单,就让人觉察出房中隐隐流动的兵气,又因其整洁,那兵气里就有一种落寞的味道,因为那个女子……永不会再回来了啊。
容郁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在床上坐下了,一抬头可以看见铜镜中自己的面容,和壁画上的飞天交相辉映,恍然有隔世之感——如果她仍然在生,如果她见到自己,第一句话会说什么呢?
容郁没有见过琳琅,一直都只听人躲躲闪闪地说起,直到后来遇见那个诡异的黑袍人,他说她是他的师妹,和他一样,都是当今天子的死士——是什么缘由让唐门族长放下身段去做一名死士,因为她爱着他,还是因为,他许诺过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