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的的确确是魏桐在这个时代遇到的第二个如此剔透的人,看得彻底,懂得真切。康熙对魏桐来说关系复杂,互相成长,偕伴同行。两人相互支持,历经磨练才一同闯出这个局面,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两人虽然是朋友,但是彼此之间的感情却比友人还要复杂纠结,远不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就能够涵盖的。而纳兰却是水渠自然,火候正好,在对的时间交到的对的朋友。
晚上在梦境中同康熙见面的时候,魏桐不免带出几分。康熙欣喜与魏桐在自己面前的放松,语气温和地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这眉眼处的兴意都快飞出来了。”魏桐知道他是在夸张,就算他真的高兴也不可能高兴成那个样子,但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早些时候听说风流才子的名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见虚传,进退有度,满腹经纶,让我实在自愧不如。”康熙眉峰一挑,顿时知道他在说哪一个了。“他的确是才华横溢,品性出众。不过尚需要磨练,待时机合适的时候再做打算。”
“的确,未经实处,不知艰苦。”魏桐赞同道。纳兰性德最后郁郁而终,诗词中又流露着厌世恶官之情,也免不了情伤之苦,实在太过可惜了。
“勿说他人,前些日子你同我言说的法子已经用上了,我可只信你这一次,若是不得用,这件事情就休要再提。”康熙所说的事情,正是上一次魏桐所提到的关于海禁的问题。因为前朝遗民同贼寇有勾结的可能,从康熙亲政之后就不断有人上奏请求关闭海门,片板不许下海。康熙因为魏桐的缘故,对这件事情多有顾虑,虽然小打小闹的做了一部分,但到底没有彻底下令。
政令不能朝令夕改,一旦确定下来,就至少好几年不会动,即使有时候它是错的,为了在位者的脸面也不会去改动。正如同朝廷的冤假错案难以变更,正是因为皇帝不会错,也不能错的缘由罢了。
魏桐轻轻咳嗽了声,却很是高兴:“不管最后成不成,总归你试过,知道了更多的利弊,对之后下结论也有帮助。总好过没有亲身的体验,却偏说不行好得多。况且,如果有好的地方,我们尽数学来,对发展也有好处。再落后的民族都有值得关注的焦点,都说西洋诸国落后,但是至少,这西洋镜等物,我们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这样的□□上国,骄傲自大的情绪一代代流传下去,总不是什么好事。康熙被魏桐说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听从了三四分,而这些,已经是难得了。
“你对社稷,对朝廷,对我的助益如果公布出去,远不止现在的地位同声名,这样对你不公平。”康熙缓缓说道,似乎大有深意。
魏桐一惊,心头有各种念头急转,但是脸色未显,慢声说道:“你不必如此,且不说那些事情本来就是别人无从知晓的事情,难不成我们最开始相识有想到这些?我的身份本来便有些不妥当,如果被人查了出来,那才是祸事。”
他到底是个去了势的无根人,就算年岁渐长自己不在意,到底身子也比常人看起来瘦弱些,粗看是个清秀青年,认真细看却觉得根骨瘦削,还未长成。这也是侍卫处的人最开始看他不满的原因,就连在跟其他人打斗磨练的时候,魏桐也是小心翼翼,从来不会与其他人接触那处,摔打的时候都会下意识避开。这些都是魏桐不得不细心在意的原因。他只想着在康熙身边混两年之后离开,却没想到康熙竟打着这个主意。
……或许不是他没想到,只是那时没有去细想罢了,不然也不会跟着人回京。
康熙仿佛看透了魏桐的心思,宽厚的手掌拉住了魏桐的,低声说道:“不管如何,欠你的,总要还的。当初你挨的一百七十八下,你忘记了,我可从未忘怀。”那样的耻辱痛苦,被生生刻入了筋骨,无法磨灭。
那样的痛苦煎熬,仿佛都不记得了。魏桐喟叹,人总是记吃不记打,本该深深记挂的东西,却转眼间成了过去的泥沙,泯灭在时光中。“没有我,你也会是流芳千古的君王。”
“是。”康熙是如此自信,即使走得更艰苦。
但总归是寂寞的。
第二日上朝,便有来报称塞北事情已了,各项通报事宜都已呈上。康熙大喜,当场阅完,并命人奏读。而在喜气洋洋中,有一人出列,并提出了异议。
那人却是近日刚被召回京中觐见的于成龙。于成龙乃是省布政使,连续几年表现优异并被人举荐,因此得以被康熙召见,这段时间随着上朝。而他提出的异议,也正是与魏氏,与魏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