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什么动静?”
他哈着酒气,强装镇定。
随从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说!都被架在火上烤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随从尴尬地把从民间听到的诗说了一遍,然后添油加醋把百姓们的反应,说的有鼻子有眼。
谁家八十岁老翁当场昏厥,子孙磨刀霍霍,誓要报仇之类的……
他唾沫星子横飞,说的越是眉飞色舞,金使心头的震撼就越发厉害。
“不妙!不妙啊!”
随从却不这样认为,“怎么会,你看看这宋人,胆子就是小,区区一首诗,便让他们个个情绪失控,真是怂!”
“你懂个屁!”金使咬牙道,“对了你可知,这诗哪里来的?”
“听说是万航在西湖边的雅集诗会上临场所作,这万大人,看着少言寡语的,没想到还真有些才华……”
金使的肺都要被气炸了!
他寡言少语?
他的嘴只要一动,那可是剔骨刮肉,比十万军马都厉害!
难怪自己刚才一出门,过往百姓看自己的眼神,都复杂怪异,还充斥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狂热。
原来,是这样!
这个万渡之,太可恶!
他突然有点不敢进宫了,这南宋干别的不成,听说那进奏院搜集民间舆论往宫里传递,可是数一数二的厉害。
自己还是先看看形势再做打算吧!
……
赵构端着茶盏,突然想念在汴京时的青驰菊了!
“廖汇荣,那茶,当真是喝光了?”
廖汇荣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哪里敢胡说八道,“是的,官家!不过咱家听说民间有一新起来的车马行,走南闯北,所有货物只要你说得出,他们就运的来。只要给他通关文牒,想必运回青驰菊不是难事!”
他说的,自然是屠术经营的那家了!
“妥!着人去办吧!”赵构突然好奇万航在做些什么,便随口问道,“近来,有什么新鲜事?”
廖汇荣可不保证自己说了,不被责罚,于是小心翼翼道:“万先生的诗,百姓反响不小!”
“哦?是吗?他们都说些什么?”
赵构心中很是忐忑,因为万航诗中大骂“游人”,实际上,这矛头直指自己。
当初秦桧为相,一味让自己与金人妥协,这才致使自己不敢妄想北伐之事。
加上岳鹏举殒命大理寺狱,韩世忠心中不忿,公然辞职,就连张浚这样的钻营之人,也与秦桧附和……
这才让自己完全对北伐不再抱有希望!
谁知道,自己在午夜梦回之时,惦念的岂止青驰菊,岂止炊饼瓦片烤肉?
那汴京可是自己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是一国皇城,也是故乡。
更是父皇母后和所有亲卷丧失尊严的地方……
骂吧!
骂骂也好,总比忘了好!
“回官家,百姓们大多心中郁闷,尤其是随皇驾南迁之人,无不对自己这些年贪于享受,而忘记汴京而悲伤!
咱家听说,还有老者哭晕过去,家中之人连汴之一音都不敢提及,恐怕再触及他的伤心事!
倒是有些年轻人,之前不曾听说这些,此时得知后,竟然冲动地抄起家伙,要去馆驿给金使点颜色瞧瞧……”
嗯?
这样赵构倍感意外!
原来自己治下的百姓对自己是如此宽容,他们痛定思痛后,都会埋怨自己,却不曾抱怨自己这个帝王。
看来,万航说得对!
大宋子民从来就没有丧失过血性,只是他们学会了依从罢了!
如果有朝一日,北伐是唯一的出路,百姓们一定会响应的。
因为,这是宋人骨子里铭刻的共同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