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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丛远狠狠踹了两脚小高氏,然后对着陆心颜道:“郡主,你别听她胡说,她知道心婉要嫁给孔庭宇的牌位,所以故意编造谎言诬陷我!来人,立马将高宁给我拖出去!”
没有人行动,因为这里是欢喜院,不是锦瑟院,陆丛远的命令在这里,就像放屁一样!
陆丛远脸色更加难看,没人动手,那他就亲自动手!
他正要抓住小高氏,陆心颜示意星罗拦住了他。
“父亲,我记得你被关在都察院牢房,我去探监的时候,你亲口告诉我,当时御林军从你书房里搜走两包断肠草,一包在桌底,一包在书架上,桌底那包是你的,书架上那包不是你的,因为如此你才没法辩解,是也不是?”
清冷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陆丛远头皮一麻,没得狡辩,“是,确实有一包断肠草是我的,但这并不能证明我有下毒!”
“那你无缘无故买来做什么?”
“这是我的私事,就算你是郡主,也无权过问!”陆丛远道:“凡事都要讲证据,如果高宁能拿出我下毒的证据,我认,否则,等明天心婉一出门,我立马休了她!”
“陆丛远,这事过去十几年了,我是没有证据,但这事我绝对没有冤枉你!当年郡主三岁的时候,林如月成形的男胎没了,之后她身子一直病恹恹的,经常吃药。郡主九岁的时候因为姚家小姐一事被你打成重伤,府中常用的大夫束手无策,林如月便花重金从外面请来大夫替郡主看病,那时大夫见林如月气色不好,一把脉之下才知她被下了慢性毒药,已经四五年了。因为郡主的关系,林如月没有声张,暗中调查却一无所获,但她心里明白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因为她中毒多年,府中常用的大夫却没有说穿,说明那大夫是知情人。后来林如月找个借口换了个大夫,但毒性已慢慢渗入脏腑,药石无医。”小高氏举着三根手指头,“郡主,我高宁以我女儿陆心婉的名义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谎言,我女儿陆心婉将不得好死!”
小高氏的这个毒誓,比用她自己来发更具有震撼力!因为她刚才还说,只要陆心颜愿意救陆心婉,她愿意用命来弥补以前对林如月和陆心颜的过错!
这个誓言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信了。
陆心颜冷笑着坐在床边,“父亲,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发个毒誓而已!这样就能骗倒你们?”陆丛远面上阴睛不定,却仍是矢口否认。
“我可以作证!”
清朗而悲痛的男声从外面响起,陆子仪缓慢地走进来,看着床边的陆心颜,眼里盛满哀伤,“对不起珠珠,我隐瞒了这件事。”
陆丛远黑着脸吼道:“逆子,你休得跟这个贱人合谋一起污蔑我!否则别怪我不顾父子之情,将你赶出去!”
陆子仪没有理他,“珠珠,我九岁那年,出身被揭穿后,一个人躲起来哭了好几天,谁也不想见,有天晚上无意听到祖母与父亲说话。祖母让剂量下大点,将嫁妆一次性全部弄到手,父亲说如果突然死了,你娘的娘家人会过来找麻烦,到时候惊动了那人,嫁妆拿不到不说,咱们伯府都得跟着遭殃!我当时年纪小,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又想干什么?直到两年后姚小姐出事、你受伤前夕,我才明白过来。我不敢告诉你娘,怕她不相信,于是暗中调查,后来查到多年来替府中看病的朱大夫,偷偷在你娘吃的药里下毒的事,我威胁朱大夫不准再帮着为虎作怅,又怕父亲会在其他吃食上面下毒,趁你受伤的时候,让朱大夫表示无法医治你的病,你娘便从外面重新请了大夫,知道了自己中毒的事情。”
“珠珠对不起,这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陆子仪充满愧疚。
从他的角度来说,一个是他的亲父亲亲祖母,一个是将他养到九岁的林如月,他费劲心思揭穿了下毒一事,只是为了保全所有亲人不受伤害。
陆心颜理解,她不怪他,但是,某些人,她就不会客气了!
她从床边站起,穿着白色的单衣,一步步走向陆丛远。
黑发轻扬,面孔艳绝冷厉,像从地狱而来索魂的恶鬼!
陆丛远情不自禁打个寒颤,“就算我…我下过毒又怎样?你娘又不是我毒死的!本来你娘若好好调养,活个十年八年绝对没问题,但因为你,因为要为你挣下后半辈子无忧的嫁妆,她殚思竭虑,日夜操劳,才会在四年后耗尽心血死去!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你娘!跟我无关!”
陆心颜慢慢走近他,声音冷如利箭,“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给我娘下毒?”
“因为她该死!”
“她该死?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该死?”陆心颜冷冷盯着他,“如果你告诉我,我或许可以饶你不死!”
陆丛远突然癫狂大笑起来,“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你想知道?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要么,如哥哥所听到的那般,是为了我娘的嫁妆!可若是为了嫁妆,所有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你有什么怕说出来的?你不愿意说,那就只剩下另一种情况,”陆心颜轻柔一笑,那笑里说不出的冷意和嘲讽,“我娘给你戴绿帽子了是不是?”
“你胡说八道!那个贱人,她有什么资格?”陆丛远暴跳如雷,像被人踩着尾巴似地跳起。
“我一直觉得我娘蠢得要死,不然怎么会嫁给你这种男人?不过这件事,我觉得我娘干得太漂亮了!像你这种人,活该头上绿树成林!”
陆丛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个女儿家,居然对自己的娘与他人有染表示赞赏!居然对自己的父亲受到如此奇耻大辱表示高兴!
“你,你这个…”贱人、孽女几个字,在陆丛远口腔里转来转去,顾及她的身分,终究还是不甘咽了下去。
陆心颜浑身充满杀气,这是她第一次想杀死一个人,“你骂不骂我,我都不会放过你!所以,你不如尽你的心意骂出来,死了才没遗憾!”
“你…你敢弑父?”陆丛远倒退两步。
“你都敢毒妻了,我为什么不能弑父?白芷,拿毒药来,最烈最痛又死得最慢的那种,我要看到他凄惨地死在我眼前!”
她的脸上是不顾一切地绝然,即便天塌下来,也要陆丛远非死不可的愤怒!
陆子仪上前抱住她,心痛道:“珠珠,你别这样!你和萧世子就要成亲了,如果他死了,你得为他守孝三年!”
陆丛远苍白着脸,两腿抖得像筛糠,“对对对,子仪说得没错,我死了你得守孝三年,这么好的姻缘没了太可惜了!”
“你错了,我还可以百日内成婚!”陆心颜冷冷道:“三月初八,不仅适合李钰也四姑,也适合我与萧世子!”
“你…你疯了!”陆丛远震惊地看着陆心颜。
“小姐,毒药来了!”白芷拿来一个瓷瓶。
“青桐,抓住他!”
青桐松松手指,“是,小姐!”
陆丛远这才意识到,陆心颜不是跟他开玩笑,不是恐吓他,而是真地想杀他!
他不顾一切朝门外跑去,却被青桐从后面拎住衣领,转眼被甩在地上,动弹不得。
青桐走上前,一脚大力踩在陆丛远胸口,胳膊撑在膝盖上,“白芷,药拿过来,我来喂!”
“不,我亲自来!我亲自为我娘报仇!”陆心颜挣开陆子仪,从白芷手中接过瓷瓶。
陆丛远双手死死捂住嘴,惊恐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瓷瓶!不,不要!他不要死!
青桐低头点了陆丛远的穴道,将他的手从嘴上踢开。
陆心颜蹲下身,拔开瓶盖,漫不经心道:“陆丛远,我娘后来看中的男人是谁?如果你如实答了,我让你死个痛快!”
林如月给陆丛远戴绿帽子了,陆心颜觉得林如月做得没错,可是那个男人和林如月好上后,却没有担当,任凭林如月在伯府受尽欺凌,那个男人同样该死!
陆丛远原本恐惧的神情,瞬间转变成癫狂,“哈哈哈!”他大笑道:“你还是让我痛苦地死去吧!”
陆心颜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让你屈辱成这样?宁愿死,也不愿说出他的名字?”
她的话击中了陆丛远心里最阴暗最不愿意面对的一面,他恶毒道:“不是我不愿意说,因为你娘就是个贱人,天生的下贱胚子,她跟无数男人上床,比青楼妓女还要放荡,多到连我都不知道是哪些人,我如何告诉你?”
“啪!”陆丛远的脸上被陆心颜狠狠甩了一巴掌,“给我闭嘴!”
“你不是想知道吗?我说了,你娘是天底下最贱的女人,可你又不信…”
“给我闭嘴!”陆心颜捏住陆丛远的下巴,将药往他嘴里倒进去。
“郡主!”小高氏突然怯怯出声了,“如果陆丛远死了,您可以百日内同萧世子成婚,可子仪呢?他不光要丁忧三年,还要三年后才能成婚,他转眼就十九了,到时候二十二,不光仕途没了,这婚事也是个大问题!还有这爵位,他现在明不正言不顺的,只能被他二弟子礼夺走,到时候,子仪就一无所有了!郡主,我不是为陆丛远求情,只请您想想子仪…”
陆心颜的手顿住了。
“阿娘,不要说了!这是珠珠的事情,我们不要插手!”陆子仪打断道:“爵位、前程、终身大事,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努力争取!不需要依靠别人!”
陆丛远惊魂未定,“阿宁说得对,郡主,我死了你没影响,可是子仪会受到影响,你一向当他亲哥哥,难道你忍心看着他前途受阻?只要你放过我,我立马请旨封他为安康伯世子!”
“珠珠!”陆子仪走过来,将药从她手里夺过,“你是个女儿家,这种事,我来!”
他正要将药倒到陆丛远嘴里,陆心颜握住他的手,“哥哥,我记得有人说过,恨一个人不一定要他死,看着他生死不如,比让他死了更大快人心!”
她拿过药,还给白芷,“白芷,再配一副药,每隔一个时辰,内脏如被毒蛇噬咬痛得恨不得咬舌自尽的那种,同时让他浑身无力,我怕他受不了痛会自尽!”
陆丛远刚刚松口气,听到这话后,面色苍白得吓死人,“陆心颜,你…”
“不用谢我不杀之恩!我不光不会杀你,还会让人好好照顾你,你给我娘下了五年药,那我就让你痛五年,五年后再让你恢复力气,到时候你是想自杀还是苟且偷生都随你!”
“你,你个狠毒的贱人!”陆丛远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
十二月二十五,孔庭宇下葬的那天,天空飘起了缠缠绵绵的阴雨,湿冷得让人骨头都疼。
孔府里,满府刺眼苍凉的白,悲切的哭声,低低浅浅地飘荡在灵堂上空。
孔府的下人们身上穿着麻衣,面上连一丝笑容也没有,个个形容哀切。
孔羽兮双眼红肿,孔大夫人看着棺木被盖上,几欲昏过去。
孔庭宇的父亲孔信文扶着孔大夫人,满脸强忍的悲痛,孔尚书原本还有些灰色的头发,在这十天内全白了,额头的皱纹更深,嘴角下垂得更厉害,原本不近人情的模样此时更是让陌生人见了退避三舍。
他的眼神麻木到近乎空洞,两颗浑浊的眼珠子一片死灰,干瘪的薄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干巴巴的,“信文,去看看花轿到了没有?”
按照原本与陆丛远的约定,在孔庭宇下葬前,先让陆心婉与孔庭宇的牌位拜堂,再让陆心婉以未亡人的身份,护送灵柩前往下葬的风水宝地。
孔信文将孔大夫人交给一旁的嬷嬷,“儿子马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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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他还没走出灵堂,代孔庭宇去迎亲的孔庭真慌张地回来了,“祖父,阿爹,儿子代大哥上门接人,安康伯府大门紧闭,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眼看着这下葬的吉时要到了,儿子不敢耽搁,只好先回来了。”
“岂有此理!陆丛远这是什么意思?之前答应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反悔?”孔信文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