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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宿舍, 孤独地两两相对。
离开了皇帝的随身空间,也没有随身服侍的下人,衣飞石连水都不知道怎么喝。
天渐亮了, 衣飞石似乎也无心再睡回笼觉,谢茂在宿舍里翻箱倒柜的同时,教衣飞石使用了电热水壶——当然, 最重要的是,得告诉小衣,触电是会死人的。触类旁通的衣飞石顿时沉迷玩弄宿舍里有限的家用电器,把电火锅、烘鞋器、收音机、电视机……全部玩了一遍。
玩到电视机的时候,他就走不动路了。
这时候还不到五点半, 早间新闻开播之前,国家电视台正在播放城市宣传片。
各种高大上的场面瞬间就震慑了来自谢朝的老古董, 站在航拍的角度俯瞰大地,这是轻功非凡的衣飞石前世巅峰时刻也没能达到的高度。
这一切对衣飞石而言都太新奇了,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里的一切,根本拔不出来。
谢茂则打算在白班开始之前,把原身的资料清点一遍。
他在抽屉里找了原身的户口本, 身份证, 退伍证,以及宇宙行的银行开户协议。
让谢茂觉得惊讶的是,原身的抽屉里不止有一本机动车驾驶证, 还有一本飞机驾驶证, 两本证件都是原身去年退伍之后, 从部队办手续转签到了地方。
他记得,在新古时代,飞行驾照并不那么好考。
原身为什么不从事飞行相关行业,反而跑来当一个毫无技术含量的保安?
六点整。
电视里开始播放早间新闻。
谢茂衣兜里的手机也发出滴滴滴滴的声响,晨起闹钟。
衣飞石被唬了一跳,循声望去:“陛下,你这里为何也有追踪……机?”
“追踪机?”谢茂拿出自己口袋里的老人机,研究了一下,把闹钟关掉。
原身十六岁入伍,在军队待了五年,去年才退伍。最好的年华都留在了军队中。所以,时下年轻人人手一部的智能手机,他没有。退伍之后,原身花一百七十块买了一个功能简单的老人机,能打电话发短信设定闹钟,还能听音乐、广播,自认完全够用了。
“你的呢?”谢茂这才觉得不对,这个时代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手机?
衣飞石老实交代,原来他在寻找谢茂的途中,走出来不到半个时辰,身上手机就响了。
他一个土鳖老古董,哪里知道那个滴滴滴滴狂叫的东西叫手机,是个联络工具?
系统在脑内告诉他,那玩意儿可以联络别人,互相确定方位,他撂下工作直接走了,可能是原身的亲友或工作伙伴在寻找他——还没等系统告诉他怎么正确使用,衣飞石已经把手机扔出了十七八米。
追踪我,不让我去找陛下?门也没有。
那可怜唧唧乱叫的手机就被砸了个粉身碎骨……
谢茂哭笑不得。
“臣扔错了?”衣飞石束手站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坏了这个新世界的规矩。
“没事,待会儿出门买一个。”
谢茂拿到了原身的银|行|卡,虽然不知道卡里有多少钱,买个手机肯定是够的吧?
他要买的东西还比较多。随身空间里的标准制服暂时不能见人,衣飞石又是一个光棍冲了过来,他首先得帮着衣飞石买上两套换洗的衣裳。
待他这边递交了辞呈之后,还得带着衣飞石去找衣飞石原身的来历。
不管未来要如何筹谋打算,弄明白自身根底才算踏实。
二人穿戴整齐出门,谢茂还得去上班,老老实实穿着保安制服,衣飞石也没法儿换衣服,以前还能混穿皇帝的衣裳,现在体格不太友好,昨天怎么来今天就得怎么去。
——所幸谢茂临睡前替他新画了一道正衣冠符,今儿早上穿的好歹是身干净衣裳。
越过大半个厂区,白天该上班的工人三三俩俩在宿舍、车间与食堂间往来,都在说八卦。往日谢茂没闲心听小话,现在初来乍到需要情报,耳朵就竖了起来。
“昨天半夜就没了。”
“李总和杨工都是半夜三点!”
“真假的?我听说李总是心脏病,杨工本来就有高血压,在厂里被吓了一回,听说李总死了的消息,当场吓得脑溢血……”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鬼?你见过,还是你见过?”
“现在老李总死了,大李总住院,小李总又是个不着调的,哎,你说我们厂会不会垮了?”
……
谢茂正在认真听八卦,居然还有工人过来打招呼:“谢哥,勇哥昨晚上是不是也住院了?他还好吗?”那满眼好奇的样子,没半点遮掩,就是很想问,你们科长王勇是不是也半夜死了?
“送医院了。”谢茂拉住怒气陡升的衣飞石,二人擦边走了。
衣飞石很想打那几个围上来找谢茂说话的工人。
见了陛下不行礼就算了,是,陛下说了,这是新世界,陛下已经不是皇帝了。
——不行礼也得讲礼啊!见面得先客客气气地问候吧?张嘴就问XX怎么了,当我们陛下是你家奴婢呢?你想问就问?这个世界的人个个都欠打!
“你看朕目前的差事。”谢茂指了指近在眼前的门卫室。
衣飞石整个人都僵住了。
陛下居然给人当门子?!原来错的不是那群无礼之徒,错的竟是我?陛下居然是奴婢之身?!
“委屈陛下了。”
衣飞石知道逃奴寸步难行,面对陌生的世界,他自己又失去了一身武力,更不会仓促行事。
他只能忍着心疼,小声说,“不知此间主人是谁?臣这就去见他。臣愿代陛下执役。陛下,臣一定会想法替陛下脱身……”
“这世界没有贱籍,朕也不是奴婢。待会儿办好手续就能把差事辞了。”
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谢茂没有了与生俱来的尊贵身份,再不是执掌神器御极天下的皇帝,衣飞石待他却一如既往,没有半点怠慢不恭。可见二人之深情,绝非慑于权势。谢茂想笑又心动,忍不住凑近衣飞石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小衣,这世界只剩下你我了。”
谢茂感佩情动,连自称都改了,衣飞石却自觉责任深重,宣誓道:“臣必要护陛下周全。”
嗯,陛下先替臣解决常识问题吧。谢茂莞尔一笑。
到了门卫室交接班,谢茂谢过帮忙顶班的老何。老何连续值了一个白班一个晚班,正在吃阳春面拌老干妈提神,一边吸溜一边跟谢茂说闲话:“昨天勇哥不是遭救护车拉到市医院去了吗?听说到了医院活蹦乱跳的,啥子事都没得。”
“你说勒个人的命运,真的说不好。李总好多的钱嘛,杨工也是年薪一两百万,二奶都好几个,人生赢家,说死就死了。还不如我们勇哥八字硬。”
老何抹了抹嘴,凑近谢茂面前,“他们前晚上一起去八号车间,小陈、小周当场就出意外死了,老李总和杨工也死了,就勇哥活了下来……勇哥八字还是硬。这克死三个前女友的人呐,啧啧。”
男人八卦起来,基本上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谢茂在门卫室里坐着,衣飞石认识电水壶,很自觉地去开水龙头,烧上水。
通常这种规模比较大的工厂,门卫室偶然也会充当待客室,靠窗的一组沙发边上摆着茶几,上面放着淘宝上几百块一组的劣质茶具。衣飞石烧好水想给皇帝沏茶,看着茶垢都没洗干净的茶具倒了胃口。
谢茂拉他在身边坐下,柔声哄着:“回去吃茶。”
老何抱着不锈钢饭缸继续吸溜面条:“谢哥,出事的时候你不是在吗?听说小陈遭叉车轧死了。苍了个天也,叉车能轧死人?老子鸡儿都笑软了……”
衣飞石想把这个在御前口出狂言、满嘴污秽的贱民扔出去!
谢茂拍拍他的手背。衣飞石就安安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到了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上。
嗯,电视真好看。
“我家里出了点事,要带弟弟回去一趟。不知该向何人递交辞呈?”
谢茂在谢朝待了太多年,一时间要改叙述方式也不大容易。
老何哎呀一声,看了衣飞石一眼,鬼鬼祟祟地问:“谢哥,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里不大好?”
谢茂对抓鬼没什么兴趣,造成两界崩塌的罪魁祸首毛绒绒也被他捉住了,按道理说,两界屏障恢复正常,鬼也不应该对人产生影响。顶呱呱食品厂两位高管昨夜的去世,很大概率与鬼神没什么关系。
但,谢茂也不打算对老何打包票。
这是个人与鬼共存的世界,谁能说得好,自己什么时候就撞见鬼了呢?
他冲老何笑了笑。
老何想留下,他这个笑容就是否认厂里有问题,若老何萌生退意,这个笑容就是劝老何离开。
果然老何其实早就有了打算,握着自己颈项上女儿给的菩萨吊坠,说:“小周一扑爬摔死了,勇哥在住院,谢哥你也要辞职……哎,就剩下我和黄有志了,我肯定不能现在走撒,太不仗义了……”
“不过谢哥你现在离职手续肯定不好办,大李总在住院,小李总十天半个月都不来一趟。”
“你去找办公室的白小姐问一下,叫她给你办——”
说着老何又挤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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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眼睛,“她天天都给你带珍珠奶茶,你去找她办事还不容易嘛。”
谢茂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