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你觉得上面明仁讲堂里的张子辽怎么样?”沈文昶侧头看向薛夫子。
“不好说,平日见他对人毕恭毕敬,好像很谦虚,可总觉得哪点让人觉得不太真实,可真要说哪里不真实又说不上来。”薛夫子摇了摇头,“对于读书人,我向来看不太明白,怎么,你和他有过节?”
“ 我就是讨厌他,没来由的讨厌。”沈文昶哼了一声。
“嗨,讨厌他别搭理不就好了,这有啥,男子汉大丈夫,还能因为讨厌一个人闷闷不乐?快点起来,练箭去,十发箭有一发没中红心,你就等着吧,臭小子。”薛夫子说罢拍拍屁股走了。
沈文昶无奈站起来,拿起箭和弓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对准红心缓缓拉开弓。
箭离弦,沈文昶不以为意,在她看来肯定中,听到箭中靶后若无其事瞄了一眼,这一瞄不要紧,把她吓坏了瞪大小眼睛,仔细揉了揉,再去看远处,依旧在红心外。
远处是薛夫子怒目而视,沈文昶吞咽一声,不可思议跑到靶子前,抱着靶子仔细看,的的确确没中红心。
“抱着靶子干什么,和它生娃娃啊,回去,再来!”薛夫子吼道。
沈文昶百思不得其解,她箭无虚发的啊,今儿是怎么了?她转身往回跑,站定后重新拿起弓箭,瞄准后耳朵动了动感受风速,之后很果断地射了出去。
沈文昶瞪大小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中靶之后定睛一看,红心外。沈文昶愣了,小眼偷偷去看薛夫子,显然被气坏了。
沈文昶在薛夫子怒视之下,缓缓下蹲,放下弓箭,在薛夫子从远处走来时,站起来拔腿就跑。
薛夫子见状追了上来,臭小子还敢跑,两次都不中,真是一天不练就退步。
沈文昶对书院熟的不能再熟了,绕着跑,将薛夫子不知甩到哪里去了。
跑到凉亭,竟然见张子辽和陆清漪在那坐着下棋,不知道的还以为夫子和学生切磋棋艺,殊不知二人有着猫腻!
沈文昶心思动了动,爬上树去,从腰间扯出弹弓来,又摸出一颗茴香豆,瞄准张子辽身旁的茶杯,然后轻轻一拉松开手。
张子辽此时一筹莫展,棋局上他已落下风,陆清漪攻守得当,他没讨到半点便宜,正冥思苦想下一步棋何处安放,噗通一声,茶水溅到他手上,烫的他慌忙站了起来,棋盘收到撞击后,棋子胡乱了。
“谁?”张子辽站起来四处环顾,瞧了眼茶杯里的茴香豆,想到什么,喊道:“沈文昶,我知道是你,你给我出来。”
沈文昶闻言摸了摸鼻子,心想回去不装茴香豆了,换别的。
陆清漪本来也吓了一跳,下棋本来是聚精会神的事情,来不得半点分心,因而茴香豆落水声响起时,的的确确惊了一下,平稳下来又听张子辽喊话沈文昶,不由也跟着向四周看去。
陆清漪见四周无人,站起来往亭子外走了两步,抬头一晃眼时,瞥见树杆后面的沈文昶。
沈文昶自然也瞧见了陆清漪,不知为何,忙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出声。
“清漪妹妹,可有看到那沈文昶?”张子辽在亭子里问道。
陆清漪抬头往树上瞥了一眼,回转身道:“没有,四周寂寂无人,今日棋局被毁,清漪不想再下,清漪告辞了。”陆清漪说罢微微一个颔首礼,带着小柔走了。
“清漪妹妹!”张子辽急的在亭子里喊了一声,见陆清漪头也不回地走了,跌坐在凳子上,拿起茶杯将余茶倒尽,捏起那颗茴香豆:“沈文昶,坏我好事,与我等着瞧。”说罢将那颗茴香豆扔掉,拍了拍袍子走了。
沈文昶则站在树上瞧着远去的陆清漪,没成想那女人竟然替她瞒了下来,既然陆夫子仗义,那么她也该‘帮帮’陆夫子远离张子辽的好,就那个目中无人的书生,配陆夫子总觉得心里膈应的慌。
正当她准备跳树时,瞧见薛夫子四处东张西望,甚至连枯草丛和水缸里面都不放过,这是发誓要逮到她的节奏啊。
“臭小子,跑哪儿去了。”薛夫子自言自语,说罢还跑到凉亭里面抬头看着梁上有没有。
“哐,哐,哐......”实时钟声响起。
沈文昶心下一喜,翻身下树。
薛夫子闻声回头,瞧见沈文昶气道:“臭小子,今日没练好还敢跑,给我回去练箭。”
“夫子,钟响了呢,我得回家了。”沈文昶说罢抬腿便跑。
“臭小子,箭没练好还想回家。”薛夫子在后面紧跟着。
沈文昶带着薛夫子绕来绕去,最后跑到讲堂里,收拾好书本背上布包,随手抓了支毛笔匆匆下山,这次她没有等唐鸿飞三人。
一路跑回家里,沈文昶背着布包,手里横握着毛笔,将家里找了个遍,终于在秋儿秀楼上找到了她那继母大人。
沈夫人正在教秋儿识字,瞧见继子满头大汗、喘着气站在自己跟前着实愣了好一会。
“回来了啊,怎么跑成这样?”沈夫人说着倒了杯水递给沈文昶,“气匀平了之后再喝,别呛着。”
沈文昶接过茶杯,握着毛笔的手紧紧握着布包带子,瞧着沈夫人一脸的纠结。
“哥哥,抱我。”秋儿从凳子上下来,直接扑到沈文昶身上。
“怎么了?瞧你那样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沈夫人抬头问道。
“我,我想。”沈文昶抱起秋儿,一双小眼看向秋儿读的《三字经》。
沈夫人顺着继子的目光看去,又打量了一番沈文昶,瞧见那紧紧握着的毛笔,突然一个机灵,双眸中带喜又不敢相信,迟疑问道:“满仓,你可是想读书识字?”
沈文昶见继母猜中,红着脸点了点头,轻声道:“嗯!”
沈夫人惊地坐直了,自言自语:“你们沈家祖宗显灵了?”说罢回神连忙拉开旁边的椅子 ,“快,坐这里。”
沈文昶见继母很乐意教自己,将秋儿抱到旁边的座位,自己也十分听话坐下,低头从布包里取了书和今天上午练得‘一’字。
沈夫人将那白宣纸打开一看,满纸的‘一’字,她并没有因为继子练‘一’练了满篇觉得丢人,反而十分欣慰。
“最后这个写的挺好的。”沈夫人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沈文昶嘴角缓缓勾起。
“今日夫子可是留了功课?”沈夫人满心欢喜,将继子写的那满篇的‘一’小心地叠好,放到一边。
“嗯,还让我写两篇一。”沈文昶如实相告。
“那开始吧,你先静下心来完成夫子所留功课,写完我教你练横平竖直,先一笔一笔单独拿出来练。”沈夫人说罢,回头看向奶娘,“奶娘去后厨端些点心过来,免得少爷和小姐学累了肚子饿。”
奶娘心中欢喜,乐呵呵地下了秀楼。
沈夫人拿起墨替继子在那砚台上磨着,耳边传来继子的声音。
“那练完字后,您可以教我认这上面的字吗?”沈文昶小心翼翼打开一张纸,上面是陆清漪写的平仄。
沈夫人因为那个您字半天没回神,反应过来瞧着继子那期待的眼神,开口道:“自然可以的,只要你肯学,我自然愿意教。”
沈文昶闻言笑了,抬起毛笔沾了墨在干净地纸上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一’,她再也不要在那死女人面前出丑,她沈文昶可以被揍死,不能被那死女人笑话死。
沈文昶今天晚上很用心,心里较着劲,点灯了还在练,沈夫人催了几回去休息,谁知继子竟然纹丝不动,走近去瞧,一笔一画写的虽然不好看,但极度认真,沈夫人一度怀疑此继子非彼继子,甚至装作不经意在沈文昶身边绕了好几圈,以此来鉴定是否是他人装扮而成。
“满仓啊,写完这个就不要写了,点灯写字很伤眼睛,你要把眼睛练坏了,日后射箭能瞄准吗?”沈夫人说罢只觉得世事无常,往日求着连笔都不肯拿,如今催着去休息竟然催不动,虽然知道上进是好事,但学海无涯,怎可能一口吃成胖子。
沈文昶闻言停了笔,相对于练字,她其实还是更喜欢射箭,不能因为和那死女人争那口气,把眼睛累坏了。
沈文昶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小心翼翼将功课叠好放进书里,收拾好放进布包里。
“行了,快回去休息,明日下学回来直接去前厅,咱们明天接着学。”沈夫人见继子停笔总算放下心来。
“好嘞。”沈文昶说罢背起她的小布包飞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