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她的哭声的时候,苏星晖正坐在自己的帐篷外面吃着他的晚餐—一碗泡面,他听到这声哭声,抬起头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低头几口把那碗泡面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泡面,从来不抽烟的他向贺富生要了一根烟,贺富生费力的用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抽了一根递给苏星晖道:“苏市长,你不是从来都不抽烟的吗?”
苏星晖道:“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有一些想抽烟了。”
贺富生又点燃了打火机,给苏星晖把烟点上了,他给自己也点了一根,两人默默的对坐着,抽起烟来。
这几天,两人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了,在这样的地方,交朋友是最容易的了。
贺富生沉默良久之后说:“这个女娃,造孽啊!”
女孩子的家人现在全都下落不明,现在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估计幸存的可能性已经相当小了,而她的恋人又弃她而去了,她以后的人生之路该怎样走下去呢?
可是谁又能责怪那个男孩子呢?那个男孩子只不过作出了对他自己有利的一种选择,他跟女孩子还没结婚,并没有法律上规定的责任,他离开也是无可厚非,大家最多只能在道义上谴责他。
可是谁又能保证,如果他们处在男孩子的位置上,就一定能够比他做得更好呢?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这就是人性。
虽然大家都不是哲学家,但是从这一刻起,他们对人性的了解一点儿也不比任何哲学家更差了,这短短几天里,他们已经见识过太多的人性表演了。
苏星晖道:“老贺,以后你得多关照关照她。”
贺富生点头道:“那是肯定的,我自己的女儿不在了,我以后就把她当我的女儿了。”
在这一次的大地震当中,贺富生自己的家人也是伤亡惨重,他的家还在县委大院里一座单元楼里,兴阜县是个穷县,并没有修什么常委楼,他家那幢单元楼倒塌了,他的女儿当时在家睡觉,没能出来。
在后来的救援当中,救援队员将他女儿的遗体给挖了出来,他只看了一眼,那具遗体便被统一送往蜀都火化了,现在贺家只剩下他们夫妻俩了。
苏星晖轻轻的拍了拍贺富生的肩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老天,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为什么要给人间这么多的苦难呢?
不过,苏星晖也得承认,这样的苦难,对于有的人来说,也能够加速他们的成长,这一次他就见过很多年轻人,在这一次的大地震当中迅速成长起来了,他们在救援工作中表现出色。
而苏星晖自己,又何尝没有成长呢?虽然苏星晖自认他的经历已经够丰富了,可是在这一次的救援工作当中,他经历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是他这两辈子加起来都比不上的,这让苏星晖更加坚强,更加沉稳了。
苏星晖丝毫不觉得在这里苦,相反,这六天,他觉得自己好像过了六个世纪那样,获得了丰富的阅历,现在,到了全国哀悼日,他这才惊觉,原来六天都已经过去了。
这一天的下午两点多钟,兴阜县所有参加救援的军民,包括那些还能走路的伤员们,都来到了营地里的那个广场上,等待着哀悼活动的开始,这个广场上,还有一根旗杆,可以升旗。
席旭站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席旭是昨天来的,他是作为川西省政府的代表来到兴阜灾区慰问灾民的,而今天,他便主持了这一次的全国哀悼日活动。
除了席旭之外,现场还有蔡景胜和兴阜县所在的城市的一些领导也在场,而席旭让苏星晖站在了他的身边,以示对苏星晖的尊重。
不过,这一次苏星晖也确实值得尊重,他的级别在所有现场的干部当中可以排在前三名,而他是从数千里之外的嶙山到兴阜县来进行救援的,这样的精神就更加让人感动了。
时间离活动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大家脸上的神情也是越来越肃穆,一个绑在树上的扩音器,开始播出了正在京城举行全国哀悼日活动现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