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建树立即安抚道:“你先别激动,冷静下来,人活着就有希望,你现在更应该好好地活着,珍惜你余生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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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文熙沉默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爆发过后冷却下来的火山一样死寂阴沉,良久后,她突然开口:“给我个新身份吧。”
陶建树一怔:“你要干什么?”
顾文熙答非所问:“还有我的工资卡,到时候和新身份证一起给我吧。”
陶建树终于明白她准备干什么了,急得不行:“你这不是瞎胡闹么?你还准备自己生孩子养孩子?”
顾文熙的眼圈再次红了,呜咽哽咽道:“他们都死了,你让我怎么去心安理得的享受人生?我凭什么去享受人生?”
陶建树急切道:“你一走了之,智衡怎么办?他能接受么?你不能不考虑他的感受!他还是孩子的爸爸!”
顾文熙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有半年才毕业呢,然后让他拖家带口的去当刑警么?我已经快三十了,他才二十出头,以后的日子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但他现在还是一个喜欢追求刺激和新鲜感的少年,不然他不会爱上我这种不安定的女人。你觉得以他现在的成熟度,能承受得了未来工作和家庭带来的双重压力么?”
她说的这些问题,也正是陶建树之前一直担心的事,男女之间的爱情,年龄差距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成熟度和阅历,他女儿已经当了十年的特情,经历过人生的沉浮和跌宕,早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但智衡不是,他还只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入世不深,没经历过沉浮和跌宕,空有一腔热情,所以两人以后的发展谁也说不好,但陶建树还是希望自己女儿能早早有个归宿,稳定下来:“我理解你的想法和担忧,但孩子已经有了,你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见不到自己的爸爸,而且你一个人怎么带孩子养孩子?”
顾文熙言简意赅:“我可以。”
陶建树:“你已经走了好几次了,那个臭小子早就怕了,这次如果再走,他肯定不会原谅你。”
顾文熙没说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为了见秦眉,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宽大的羽绒服,把自己的肚子遮了起来,随后她将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缓缓说道:“我有孩子就够了。”
陶建树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真的已经想好了?”
顾文熙:“想好了,等智衡戒毒成功后我就走。”
陶建树沉默片刻:“什么时候回来。”
顾文熙:“不一定。”
……
顾文熙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智衡基本上已经成功度过了生理性脱毒期,但是对于戒毒人员而言,生理性脱毒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心理性脱毒才是最重要的。
这天早上起床后,顾文熙对智衡说自己要去医院做产检,然后就离开了病房,但是出门之后却朝着监控中心走了过去。
她爸陶建树和智衡他爸智勇早就到了监控中心,顾文熙走进监控中心后,智勇赶忙去给她搬了个板凳:“来来来赶紧坐着。”等她坐下来之后,他又关切地询问了一句,“这几天累不累?身体怎么样?”
顾文熙还有点不好意思:“挺好的,昨天做产检,孩子也挺好的。”
“好就行,好就行!”深藏西辅市十多年的毒窝被连根拔起了,这么大的案子,智勇这个刑侦处处长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而且他现在不仅已经知道了顾文熙的特情身份,更知道了她就是陶建树的女儿,这出身算是根正苗红了,他没什么理由不满意,再加上自己儿子喜欢,还有了孩子,所以早就把她当自己儿媳妇看待了,“智衡他姥姥和他妈一直说要来见见你,我没让她们俩来,因为他姥姥年纪大了,我怕她来这地方心里难受,他妈要是来了,估计也要心疼的要哭天喊地,所以就想着等智衡从戒毒所出去了,咱们两家人再坐一起吃个饭,见见面,你看怎么样?”
顾文熙有自己的打算,没办法接受智衡爸爸的提议,于是就把皮球踢给了她爸:“我听我爸的。”
智勇这才想起来陶建树还在一边站着呢,当即一扭头,满脸堆笑的问:“老陶,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把儿女的事儿定一定。”
刚才智勇当着他的面讨好他闺女的时候,陶建树这心里就直翻白眼,见过抢小棉袄的,还真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的抢的,现在主动权终于掌握在他手里了,于是就把身份揣起来了:“等我回去看看档期吧,这不年底了么,各个部门工作都比较忙。”
智勇知道陶建树是在拿架子,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人家闺女,只能客客气气地回:“行行行,日子你定,你定哪个日子我们家都有空!”
这时,智衡的主治医生拿着智衡的病历报告走进了监控中心,三人立即将目光看向了医生。
医生让工作人员把工作台上其中一面大屏显示器的监控调了一下台,画面中立即显示出来了一间没有窗的屋子,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正方形的木桌,桌子上放着一排高浓度的海洛.因和毒品注射器,随后主治医生解释道:“今天要进行心瘾测试,只要通过了心瘾测试基本就能确定他成功脱毒。这间屋子是在模拟他之前的吸毒环境,如果他能在里面坚持一个小时不去触碰毒品,就能顺利通过测试,如果不能的话,说明戒毒失败。”
主治医生的话音刚落没多久,监控视频中测试屋的门就被推开了,顾文熙的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继而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托腰,紧张不已地看着监控。
智衡被一位男医生带进了测试屋,借着从门外透进来的光线,他才得以看清屋内的环境和桌子上摆放的东西,浑身一僵,瞬间回想起了那段令他备受折磨的吸毒经历。
男医生把他带进来之后就离开了,同时关上了测试屋的门,黑暗彻底将智衡笼罩了,这种不见天日的感觉和他被季小唐囚禁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他感觉自己像是再次被关进了那间黑暗的囚室。
那个时候,每天都会有人给他送来高浓度的海.洛因。刚开始他是拒绝的,但是会有人摁着他的身体和胳膊强行为他注射.毒品,哪怕他拼了命的挣扎反抗也无济于事。后来,他就上瘾了,成了一名彻彻底底的瘾君子,因为他无法摆脱那种醉生梦死的感觉,再加上毒瘾发作时实在是太痛苦了,他根本无法抵抗近在咫尺的诱惑,所以不用季小唐找人强行为他注射,他自己就会迫不及待的拿起注射器为自己注射,然后贪婪地享受那股比高.潮还要令人痴迷的快.感和欢愉。
深吸了好几口气,智衡才平复下自己的情绪。他现在已经彻底摆脱了对毒品的依赖,桌面上的海洛.因已经对他没有任何诱惑力了,所以他现在需要克服的不再是内心对毒品的渴求,而是曾经那段吸毒经历在他心里留下的恐惧和挫败,只有战胜这两种心理阴影,他才能彻底戒毒。
舔了舔干涩的唇,他缓步朝着那张桌子走了过去,然后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心态和情绪,意志坚定地与自己的内心的恐惧感和挫败感作斗争。
在智衡进行测试的时候,顾文熙紧张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两只手心里面全是汗。这一个小时绝对是她这辈子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个小时,视线从未离开过实时监控,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监控中的智衡但凡有任何小动作,她都会紧张到无法呼吸。好在智衡自始至终都没有去拿毒品和注射器,不然她肯定会崩溃。
测试终于结束的那一刻,顾文熙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如释重负般地坐回了凳子上,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过来劲儿。
主治医生关上了监控,缓缓开口:“戒毒最难的不是身体上的瘾,而是心瘾。目前全世界范围内的戒毒巩固率仅有百分之九,在我国的戒毒人员中,复吸率更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五。这些复吸人员不是没有戒过毒,也不是没有成功过,但最后却又走上了吸毒这条路,都是因为心瘾没有彻底戒断,拒绝不了诱惑,所以才会复吸。智衡现在已经彻底戒掉了生理上对毒品的依赖,而且也已经顺利的通过了心瘾测试,算是戒毒成功了,但是以后怎么样?会不会复吸?谁也不能打保证,关键还是要靠他自己。”
顾文熙当即斩钉截铁地说:“我相信他,他绝对不会再去复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