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大将军长史兼录事参军广武将军兰州刺史记室谏议大夫裴葳蕤上拜贺兰须弥都督金安”
贺兰盛读了心中不由畅然,和颜道,
“传来人觐见!”
原来古代的手本也就是如今的名片颇有讲究,越是地位高的人往往手本越简单,尺寸也越小。比如李辰如果要递手本给兰州某官,上面只须写“李天行”三个字就可以了。因为李辰是兰州刺史,兰州没有人比他官位更高。但是地位低的人见地位高的人则相反,自己的头衔写得越全,手本尺寸越大,表示越恭敬。
裴萱今日在手本中将自己所有的官职一一列举,表明了自视为贺兰盛的下属。裴萱虽然比贺兰盛品级略低,但职务却更为重要,所以完全可以与贺兰盛抗礼。今日手本这样写,是放低了姿态,表示对贺兰盛非常礼敬的做法。
不多时,来人入堂向贺兰盛见礼,却是裴萱手下的一名属官。贺兰盛待他见礼毕,出言问道,
“不知长史大人遣贵员来此有何见教示下?”
那来人行礼道,
“此番武堂高级班顺利开学,使君深为慰怀。我家大人遣职下此来,特为拜谢贺兰都督殚精竭虑,谋划妙用,使事顺遂!”
说罢,来人揖手额前,大礼而拜。贺兰盛离座揖手回拜,
“不敢当长史大人如此之礼。此皆为本官之本分也。”
来人再拜而起,躬身道,
“我家大人还有一事相讯,敢问贺兰都督上回当堂闹事的那几名学员如何处治了?”
贺兰盛心中冷笑,就说独座娘子没这么好说话么,果然先礼后兵。但他面上仍平静地道,
“请上复长史大人,此番在课堂上生事的一共四人,有三人本官已经予以申斥,并责军法二十,以为惩戒。另外祸首之人已于关押,待问明情由,必当重处。待惩戒处分完毕,本官自会上报都指挥衙门备案,并转呈骠骑大将军府。”
只见来人又行一礼,
“我家大人还有一言转告贺兰都督:所谓事有曲直,过分轻重,不可同一而论,以昧义虐。内有乙弗怀恩者,见公义于前,伸正道于后,虽行乖张,情实可悯。还望贺兰都督明察秋毫,秉公而断。勿使义者含屈,有损使君之贤名!”
贺兰盛闻言一时错愕,裴长史这是在为乙弗怀恩求情?没有搞错吧?他呆了片刻,方开口道,
“还请上复长史大人,本官自会查明实情,秉公而决。”
来人拜谢而退。贺兰盛却在堂上皱眉思忖,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乙弗怀恩竟然是这般棘手的人物,一到金城,便引来如此多的麻烦。
“这裴小娘子前番咄咄逼人,非要严惩。今日遣人登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竟是反过来来为乙弗怀恩说情,这却是奇了!只是不知这是大都督的意思,还是裴小娘子自己的意思……”
贺兰盛再往深里想一层,不管放过乙弗怀恩是大都督的意思还是裴小娘子本人的意思,但是有件事情是清楚的
。那就是大都督并不知道这内中的实情,如果他如果知道这个乙弗怀恩是这么一个心思,决不会是现在的这种反应。
而裴小娘子那边就不好说了,一种是裴小娘子也不知情,并不了解这个乙弗怀恩对自己有了绮念。这乙弗怀恩又是大都督看中之人,生怕就此坏了前程,所以她这才遣人过来传话,让自己手下留情。这个解释也似乎比较符合常理。
还有一种可能,是裴小娘子知道其中的原由。那日乙弗怀恩为孟和对她一语不敬,便当场动手,她只怕有所察觉。若是裴小娘子已经知道乙弗怀恩的真实想法,还执意要为他说情,这件事就太不寻常了。
“莫不是他们竟真的有了私情?”
贺兰盛心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顿时心中一紧,那大都督和裴长史之间可就麻烦了,这可不是心有芥蒂这么简单的事。想到李辰对付仇敌的手段,贺兰盛一时不寒而栗。若真如此,只怕兰州迎来的不仅是一场暴风骤雨,而将是山崩地裂了。
贺兰盛一时心中大震,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但他转念一想,又慢慢镇定下来。当不致如此,那乙弗怀恩到金城不过几日,自呈与裴长史仅一面之缘,应该不会这般吧。但乙弗怀恩那日的话却又突然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那日我一见之下,便心有所属,立誓今生非彼莫娶。职下对裴大人一片真心,苍天可鉴!”
“…职下纵粉身碎骨,此情终不改!”
……
这乙弗怀恩若无所恃,必不敢如此胆大妄言!难道说两人真会是一见钟情?……
贺兰盛再想到这些年裴小娘子对大都督总是若离若即。是了,裴小娘子定是对杀父之仇耿耿于怀,方才对大都督有了二心!
想到这里,贺兰盛顿时脸色铁青,当下扶刀腾身而起。为了大都督的颜面,为了兰州的前程大计,此番就是担了一世恶名,某家也要先将这祸患除了!
贺兰盛厉声下令道,
“来人!传命讲武堂即刻加强戒备,任何人不得外出!”
说罢,他甩袍望堂外便走,一边高声道,
“给我备马!去都指挥衙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