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风云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因果有原 五

待侍女们全部退下,紧闭房门,屋中只余夫妻二人的时候,李祖娥再也忍不住,她一头伏在高洋的怀中,痛哭失声。

李祖娥直哭得肝肠寸断,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都释放出来,大颗的晶莹的泪水如同一粒粒滚圆的珍珠一般在高洋坚实健硕的胸膛上肆意滑落。高洋却一直面无表情,只是他的手不断轻轻抚摩着李祖娥乌黑如漆的秀发,以示安慰。

哭了一阵,李祖娥渐渐收住悲声。只听她抽抽嗒嗒地道,

“令郎君忧愤,此皆妾之过也!郎君若有短长,却叫妾如何得活?”

高洋只是默然不语,伸手在李祖娥的后心轻轻拍了几下。

李祖娥又流泪道,

“郎君何不告于大人?求他老人家做主,又何必自苦若此?”

高洋目中,一时精光闪动。然他却并没有立时回答。过得片刻,方听他缓缓开言道,

“昔日大人帅军出征刘蠡升,他年方十五,便私通大人宠妾郑大车,一婢告之,二婢为证。大人杖其一百而幽之,欲兴废立。然大人后又命司马遵业(司马子如字遵业)推之。结果二婢反辞,胁告者自缢,父子如初。”

高洋眼望李祖娥道,

“他既嫡且长,如今又深得宠信,代父秉政,威压权贵,你一女子与其相比如草芥耳。你若向大人举发,可曾想过后果?”

李祖娥未曾知晓这其中还有如此密辛。其人如今恩宠日隆,权势正盛,自己的遭遇,说到底不过是个小节,又如何能动摇承嗣大业。只怕到时为了遮掩这个丑闻,自己反要遭殃。想到当初告发的婢女自缢的下场,李祖娥不禁浑身发冷。

李祖娥不觉又流出了眼泪,她哽咽道,

“那,那就无法可想了么?就任由他如此…?”

高洋手抚李祖娥的香肩,眼望窗外,内中寒芒毕露。良久方听他冷冷道,

“其人自诩聪警多智,决断如流,然轻慢公卿,威凌权贵。又行事刚猛,急于御下,严峻刑法,人所惧畏。岂不闻,过刚则易折。我闻其在邺都秉政,百官每旦须至府门前听政,事无巨细,皆依命而行。大都督库狄干远来公干,于府门前恭立三日方得召见。其所重陈长猷(陈元康字长猷)、二崔、三张之流皆文士也,难成大事。大人若在,鲜卑诸将不敢有异,大人一旦不在,诸将又岂会心服?我料彼时必有所变。一旦如是,其罔论公侯摄位,但能苟全性命,亦未可知!”

李祖娥自与高洋成婚以后,见其终日少言寡语,还当他是个木衲之人。更又任凭自己受辱,无动于衷,故心中常难释怀。今日不意他一番侃侃而谈,竟是深沉远量,外晦内明之人。李祖娥惊异地睁大一双秀目,似乎从不认识般打量着自己的丈夫。

高洋似有所觉,对她淡淡一笑。过了片刻,高洋低声道,

“尔切记慎勿妄言。日后晚间便只你我相寝,侍御皆令外出,你我可以说些贴心之语。”

李祖娥心中凛然,只是俯首称诺。

高洋又轻轻握起李祖娥的双手,语气艰涩地道,

“只是如今却还要苦了你…”

李祖娥微微地摇了摇头,眼中似乎又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将螓首轻轻靠在高洋的胸前,低声道,

“郎君,你不会从此嫌弃我吧?”

高洋的眼中一丝痛苦一闪而过,他抚摸着李祖娥如墨染一般的秀发,平静地道,

“为夫暗弱,不能保全自家妇人,令你遭遇若此,又怎能怪你?然大丈夫岂容轻辱,我今生誓报之!”

言至最后,语中已充满怨毒之意。

李祖娥听得心底发寒,不禁浑身打个冷战。

高洋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便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李祖娥像一只驯服的小猫一般乖巧地蜷伏在丈夫的怀中。只要自己的夫君不嫌弃自己,为他忍辱负重做些牺牲,又有何妨。

高洋搂着李祖娥柔若无骨般的娇躯,一股淡淡的幽香飘入到他的鼻中。这幽香混合了名贵的香料还有女人身体特有的气息,仿佛微风中起舞的柳枝,来来回回,一点一点地撩拨着他的内心。

李祖娥刚才沐浴当中披衣而起,没有来得及穿戴得那般整齐,只罩了一件外袍,里面都是空的。经过刚才一番拉扯,衣带已经松了。此时露出胸前大片白嫩的肌肤,甚至两个饱满的山峰,也是若隐若显。她本是绝色佳人,如此一番半露还掩,丁香暗吐,却是风情无限,比一缕不遮更加撩人。

高洋瞥见妻子轻薄的衣料下,令人目眩的白嫩娇躯,也不禁心头一热。但他突然却又联想到这具原本只属于自己的美丽无瑕般的身体,就在不久之前却还被他人…。这种视觉感官上的刺激和大脑中的臆想的羞辱场景纠缠在一起,让高洋的身体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反应,一股兽性般的冲动在他的脑海里膨胀爆发。

高洋鼻腔里发出一声粗重的低哼,他猛地将李祖娥横腰抱起,然后大步来到了床榻前,把她重重地扔到了上面。

李祖娥猝不及防,不由惊呼出声。但她的惊呼才发出一半,高洋已经解掉剩余的衣物,纵身扑了上来。

不多时,屋中便传来李祖娥极力压抑的娇喘低吟…

过了几日,这天高洋如常回到府中,还未及更衣,就见下人来报,

“启禀主人,外面有渤海故高忠武公女高蝉儿求见。”

“她?”

高洋不由暗自一皱眉头。高洋深自韬晦,平素表现得十分谨小慎微,完全被兄长高澄的光芒所掩盖。外人都以为他羸弱,甚至家人都不大看得起他。因此他虽然身居高位,却很少有人登门拜访。今日这个才有一面之缘的勋贵之女突然登门,却不知是何用意。

高洋面无表情地道,

“且请至前堂相见。”

却说高蝉儿那日别了高氏兄弟回到自己的商队,再待了些时间,方见前方阻路的大队军马拔营而起。她当下吩咐手下诸人催动车队缓缓进入晋阳。

晋阳是高欢的大本营和东魏实际上的政治中心,城池高峻,市井繁华。渤海高氏也在这里设有别业。高蝉儿到了自家的居所,安排众人或转往渤海老家,或将此行携回的货物分于各处商号销售,忙得不可开交。她这次没有急着回到渤海郡的家中,而是在晋阳住了下来。因为她还有一个重要的使命,就是要打探出高欢出兵的实情,以换回在金城为质的高十八郎等人。

此番千里行商,前后耗时数月。一旦返回,却还有千头万绪的事情等着她一一料理。这几天高蝉儿虽然非常繁忙,但是不知什么缘故,入城时与高氏兄弟见面的情景却时常却时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也许是因为这是第一次与新生代权贵的接触,所以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作为东魏等级最高的勋贵家族之一,高蝉儿对朝局自是了然于胸。高欢屡次拒绝劝进,而是极力培植扶持高澄的做法,无疑表明了这样一个态度。高欢对于自己的定位大约是曹操、司马昭之属,他有生之年是不会做出改朝篡位的事。而他的继承者,却很可能会成为魏文、晋武。

而高蝉儿机缘巧合,此番却是一下子见到了两位最有希望继承高欢衣钵的人。世子高澄就不用说了,高欢不遗余力地努力树立高澄的威信,将朝政几乎全部交给他掌握。高澄严峻刑法,纠劾权贵,高欢也是鼎力支持。如今高澄在朝中如日中天,无人敢撄其声威。

然而高蝉儿在与高澄短暂的会面后,却是对这个高欢最有可能的继承者暗自心生疑虑。原因很简单,高澄实在锋芒太露了。

高蝉儿不由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朝中尚书令司马子如权高位重,又与高欢相识长久,并有大恩于高澄。但高澄秉政之后,仍被御史中尉崔暹以受贿的罪名弹劾下狱。司马子如遭此打击,在狱中一夜须发俱白。后来高欢亲自写信给高澄为他求情,“马令是吾故旧,汝宜宽之。”

高澄盛排仪仗,驻马行街,命人将司马子如从狱中提出,当场去掉枷锁。司马子如还以为是要将他付刑处死,吓个半死。司马子如的官爵就此全被削去。

高澄所做所为,急于求成,行事刚猛,视权贵勋将于无物。高欢却是在事后多对勋贵们进行安抚,施以恩柔。如司马子如罢官之后,高欢上门探望,以膝承其首,亲为择虱。再赐酒百瓶,羊五百口,粳米五百石。不久,又起复他为冀州刺史。

高欢恩威并施,又有六镇鲜卑为其效命,自是镇得住这些勋贵重臣。然高欢一旦不在,高澄如不改弦更张,仍一意孤行,还能持久吗?高蝉儿对此不敢确定。

高蝉儿不由又想到了高洋,此人看似其貌不扬,甚至有些木衲。但高蝉儿总觉得这个人不那么简单,因为面对高澄刻意的言语戏弄,高洋始终不动声色。如果他不是个愚人,那如此隐忍,则必是心怀非常之志。

渤海高氏虽枝繁叶茂,在朝中举足轻重,然为百年之计,却是不得不计虑长远,未雨绸缪。高欢之后,是否能选对正确的一边站队,事关整个家族的前途命运,非同小可。

所以今日高蝉儿得空,便前来高洋府上拜访,她要再看看高洋到底是何等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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