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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大义有分,顺逆昭然。今日能战来战,何复多言!”
过得片刻,只听见对面战鼓声震天大作,严整如矩的军阵猝然而动。前排的骑兵齐齐用力打马,从本阵飞驰而出,直向东魏军冲来。
发起冲锋的西魏军骑兵显然受过良好的训练,他们不是一味猛冲,而是默契地相互控制着马速。只见两翼的骑兵速度稍快,中间的骑兵速度略缓。原本一条横线的队列在冲击中逐渐变成了两头突出,中间凹陷的反月型队列。接着第二列也飞驰而出,也逐渐变成反月阵…。西魏军五列骑连续兵出击,如同五道闪着寒光的铉月弯刀,直向东魏军冲击过来。
这种反月阵是针对东魏军门字型防御阵列的攻击队型。门字型阵列的特点是两翼突出,中间开阔。如果敌人发起正面进攻,将同时受到来自左右和正面三个方向的攻击。而反月阵恰恰针锋相对,前出的两翼将首先和敌军突出的左右两部接战,破坏敌军两翼的防御。然后中间可以集中兵力,强行突击敌阵中部,力图在敌当面打开缺口。
王则见西魏军气势如虹般主动发起攻击,心中顿时一沉。当下他也不及多想,立即下令两翼骑兵出击应战。
只听东魏军本阵鼓声如雷,两侧的方阵受命齐齐出击,正面迎上了如一道利刃一般席卷而来的西魏军反月阵。
骑兵对冲,速度是关键,一定要保证自己的骑兵在极速上和敌军相遇,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冲击力。一时间,出击的双方骑兵都在拼命的打马,力图使自己战马的速度在最短时间提升到极限。两方的骑兵之间的距离在迅速的接近,消失。只见双方骑兵不约而同地将长槊用胳膊紧紧夹胁下,直指前方。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两道金属的洪流狠狠地对撞在一起,就好似两道黑红分明的潮水,呼啸着猛烈撞击在一起,掀起惊涛骇浪。
只见瞬时间折断的长槊和撕碎的铠甲头盔在空中乱飞,更有人被当面高速冲来的长槊刺中,立刻就从马鞍上向后翻滚飞落,血肉漫天飘散。还有的战马在剧烈的对撞中受伤,哀鸣中猛然仆地,将背上的骑士狠狠摔下。
东魏军出击的左右两翼阵列相对比较厚实,似乎轻易就撞破了西魏军的第一道反月阵列,紧接着又和第二道阵列相撞,但他们的冲击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又是一声巨响,双方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折断的兵器和血肉四下乱飞。接着又是第三道…
出击的两支东魏军在和西魏军第五道反月阵列相撞后终于停了下来,如同两条凶猛的鲨鱼,在连续猛烈地撞击,冲破了几条拦阻之后,最终还是被坚韧的渔网紧紧罩住。
这时,双方出击的骑兵都已经失去了速度,就在战场上相互追逐厮杀。他们远则箭射,近则槊挑,一时杀得难解难分。一些杀红了眼的骑士手中长槊被打断,就拔出长刀,飞身从马上跃起直撞过去,将对方撞下马来。两人在地上像滚葫芦一般滚了一番,又各自跳起,挥刀贴身肉搏在一起。
这种乱斗更多依靠的就是骑兵们个人的武艺和战斗技能。东魏军几乎都是来自六镇的鲜卑武士,个个弓马娴熟,个人技艺要略胜一筹。一阵拼杀下来,似乎东魏军稍占上风,不断有身穿黑甲的西魏军战士惨叫着倒在地上。
这时,西魏军本阵再度鼓声大作,又有大队骑兵飞掠而出。这次他们排成一个密集的锋矢阵,前尖后方,像一支锐利的箭头一般直向东魏军本阵中军冲来。
东魏军左右两翼出击后,由中军再分两部,形成新的左右翼,不动声色地继续保持着门字形防御阵型。见到西魏军突然密集阵型攻击中路,王则忙下令左右两翼再度出击。
双方骑兵新一轮的对冲如雷霆霹雳一般再度上演。只见数不清的马蹄拼命敲击这地面,发出闷雷一般的巨响,大地不住地簌簌颤动。正在战场中间博命厮杀的双方将士立刻识趣地开始向左右挪动,让出中间的通路,但他们一边行动,手中的兵器却一刻未停,只是仍旧不住地向对方身上招呼。
西魏军的锋矢阵如一列极速飞驰的火车一般冲进尸血狼藉的战场,毫不留情地从中央碾过,不及闪避的军马,无论敌我都被撞得直飞出去。但锋矢阵却严整如初,速度不减,直向东魏军本阵冲来。而东魏军左右两军,像一把巨大的钳子一般,凶狠地从两侧迎上锋矢阵。
只听又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巨响,如同是三艘高速对向行驶的巨轮,没有丝毫迟疑犹豫就同时猛烈地撞击在一起。这次双方阵型密集,相互撞击的动能更加巨大,结果也更为惨烈,只见如同发生了一场威力强大的爆炸一般,血肉和兵甲漫天齐飞,随处都是洒落的人体和折断了马腿的战马。
但是西魏军锋矢阵的顶端数十骑却顽强地冲破了东魏军的阻拦,如脱颖而出般继续高速向东魏军本阵冲来,留下身后如炼狱一般纷乱的战场。
东魏军本阵中军前列数排骑兵立即扬鞭纵马冲了出来来,结成厚阵迎头拦向这数十骑拼死突进的西魏军。
此时,三千东魏军大多已经先后出战,仅剩下本阵最精锐的五百骑兵未动。王则的大纛已经由原本中央的位置推进到阵前。大纛下王则横槊立马,神色冷酷,一双虎目死死地盯住对面的西魏军本阵。
经过几番出击,西魏军似乎此刻也已是精锐尽出,剩余的阵列显得有些单薄,敌军主将的大纛也已经来到阵前。而西魏军的后方依然烟尘缭绕,无法看清柏谷坞方向的状况。
王则敏锐地意识到现在可能是一个机会。如今双方大部分兵力正在在战场上纠缠在一起,而这样的混战局面显然对个人技艺更强的东魏军有利,西魏军想要取胜,只能不断地投入兵力,但是显而易见,西魏军的兵力和自己一样是有限的。
王则始终没有动用最后的五百精骑,他冷静地等待着那个关键的时刻。
果然,东魏军在战场上血腥厮杀中渐渐占了上风,远远望去,如同红黑色的潮水不断相互撞击冲刷,但红潮还是慢慢盖过了黑潮,推挤着它节节后退。
西魏军终于将最后的有生力量投入了战斗。只见大队西魏军蜂拥而出,如同一股黑色的海浪一般冲入了战场。顿时,原本不断后退的黑潮在这股强有力的浪潮推动下,不再后退,甚至反向漫卷过去。
但这时西魏军本阵却也只余数百骑,如同大海边孤零零的一块礁石。
王则等的就是这个。只见他挥槊直指敌军大纛,大吼一声,
“儿郎们,随我杀敌!”
说罢他双镫猛磕马腹,坐下战马已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后面的东魏军狂呼叫嚣,紧随而出。东魏军最后五百精骑如狂飙直扑西魏军本阵主将大纛所在。
王则率军避开杀声震天的正面战场,从侧翼向西魏军本阵扑来。正在混战中的西魏军见势不妙,有心迎上去拦阻,却大都被对手死死缠住。少数骑兵冒死冲出拦截,却被钢铁洪流一般的密集骑兵集团一一撞飞。
王则率领的骑兵几乎毫无阻碍地接近了西魏军本阵,眼看就要撞向敌军大纛。但是奇怪的是剩余的西魏军并没有冲上来迎战,而是继续静立不动,似乎对疯狂扑来的东魏军熟视无睹。
王则见此情景,不由心中一紧,他意识到此中似乎有些不妥。但此刻已经如箭离弦,势无可回。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冲上去。
眼看五百东魏军精骑就将像一支巨大的箭矢一般扎进西魏军的阵列。突然之间,西魏军阵列左右一分,顿时中间露出一个巨大的空当来。在漫天的烟尘中,传来阵阵异常沉重的马蹄声和金属甲叶铿锵的相互撞击声。
旋即,一具金属怪兽般的身影隐约出现在烟尘当中。当它最终破尘而出时,人们方看清却是一匹战马。只见它脸颊正面覆盖着一件金属的面罩,上面錾刻的花纹繁缛诡秘,只露耳鼻,头顶高插三根白羽。全身马膝以上披了由一片片细小铁片编成的马铠,马臀上高耸寄生。马背上的骑士也全身披了一样的细鳞铁甲,他头戴一顶铁盔,还罩了铁面,铁面上錾刻了一只兽面,只露双眼,狰狞凶恶。领口周边的脖当四面翘起,将颈部护个周全。骑士全身几乎每一处都被铁甲覆盖,如同一个铁人一般。他手持一杆丈八长槊,寒光四射的锋刃前指前方。
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反射着金属冷光的身影出现在烟尘中,他们如同一座座移动的钢铁山丘,正高速地向冲来的东魏军迎面冲来。
“具装甲骑!”
王则在心中一声悲鸣,他脑中立即闪现过这样一个念头,中计了!西魏军的主将心机甚深,他在战斗中始终没有动用甲骑,让东魏军误以为他们也一样只有轻骑。直到最后的关键时刻,才突然拿出来做决定性的一击。
王则一时间几乎魂飞魄散,他下意识地死命拉住缰绳,拨马往斜下冲去,极力避开如铁山一般撞来的甲骑。王则一边纵马往回便跑,一边声嘶力竭的狂呼,
“速退!……”
但他身后的东魏军疾速冲来,那里是说停就停的。除了当头数骑随王则斜刺里避开,其余的都拉不住战马,一头撞上了全速而来的西魏军具装甲骑。只听一声令人心悸的巨响,原本如箭矢一般犀利的东魏军阵列如同被一柄巨大的铁锤当头猛击一锤,立即瘪了下去。
全速而来的重装甲骑如同趟过一片茂密的麦田一般,摧枯拉朽般犁开东魏军的阵列。五百东魏轻骑瞬间就已经被扫得七零八落,余者四下逃散。而甲骑轻松击败这股敌军,继续向混战中的战场冲去。
原来西魏军主将于谨指挥骑兵前来阻击敌军前锋。为了不让敌军察觉虚实,于谨下令西魏军砍下树枝拖在马尾上奔驰,制造出满天烟尘,掩盖了正在激战中的柏谷坞。
为了避免敌军干扰柏谷坞的战斗,于谨决心用一场胜利震慑敌军的前锋,以便让西魏军能够迅速扫清战场,巩固胜利,修缮战具,然后和侯景的大军相持。
于谨发现前来的敌军的前锋都是轻骑,顿时心中计定,下令将自己的甲骑隐藏在后面,准备给敌人发动决定性雷霆一击,一举打垮敌军的斗志。虽然战斗进行得十分激烈,但他坚持将这一张王牌在最关键的时刻才打了出来。
一旦甲骑以密集队型展开全速冲击,整个战场上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住他们的铁蹄。西魏军甲骑人数并不多,只有百骑左右。但西魏军在双方已经战到难解难分,精疲力竭的时候让甲骑发起突击,让攻击的效果达到了极致。
西魏军甲骑在东魏军阵列中横冲直撞,一路所向披靡。东魏军顿时全盘崩溃,纷纷随着主将王则转身而逃。
西魏军欢声雷动,奋起直追。东魏军则抱头鼠窜,溃不成军。于谨心有所虑,并不愿过分深入,追击了数里之后,便下令收军,返回柏谷坞。
王则收拢残军,检点之后,发现损失几乎了一半人马,只得垂头丧气地后退到山口下寨,等待侯景主力赶来。
……
附上一张地图说明当时的地理情况。
由于千百年来地质水文情况的变化,已经很难确定柏谷坞的“北滨洛水,南据高台”的具体位置。图中红a为现在河南偃师柏谷坞村的大致位置。绿a为我设想的本次战斗发生的地方。图中红线为连接洛阳和虎牢的甬道。红b为虎牢的位置。
不妥之处,请各位方家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