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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健听见外边吵吵闹闹,便掀开门帘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先抬头望了望天色,这雨水一到天色果然便阴阴的,清晨的空气中浮沉着湿冷的气息。
高健忍不住捏紧了领口,同时立刻想到县里一位风寒湿痹的老病人,来之前留了一张“防风汤”的方子,也不知吃的怎样了。这种事不想起来便罢,一旦上了心头便不由得挂碍牵记,加上院外吵吵闹闹的,顿时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之意。
他走到院门边正要喝止那些吵闹的妇人们,却看见不远处“得不得不”慢慢走来一匹瘦马,马上一个中年青布短袄、灰方巾,腰悬佩剑,正遥遥向自己拱手。正是洪成洪县令。
几个妇人见了洪成都停了嘴碎,亲切地打着招呼。
高健也趋前两步,拱手说道:“大人。”
洪成翻身下马,先向大家回了礼,然后把住高健的手臂,说道:“正实何必多礼。春寒料峭,咱们进去说话。”
今日一大早胡顺和黄氏就下地去了,家里只剩两个娃娃。小玉儿人小贪睡,这会儿还在屋里困回笼,胡效庭倒是早起,这时已然给洪成和高健沏了两碗大叶茶。
洪成接了茶碗稀溜溜喝了一口便又放下,到陆鸿屋里去看了两眼。
胡效庭跟在后边低声地道:“鸿哥昨晚醒了一回,又睡下了。”
陆鸿这两日已经会偶尔清醒一刻半刻,只是精神委顿得很,醒过来说不了一个字,听见别人说话鼻子里哼哼两声便又睡了过去。家里正担心的时候,高医正却说这家伙体格好得很,这回多半是挨过来了。
洪成见绑缚用的绳索都解了下来堆在一边,想来是不会再有大恙了,于是轻手掩上屋门,退了出来找高健叙话,顺便支了效庭去地里找他爹回来。
他这次来原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找胡顺商量……
前两天他确实给青州发过一次请功的文书,这事陆鸿功劳最大,若不是他当机立断又妥善布置,整个保海县上下官场以及青州团练都要碰一鼻子灰。
可是文书发了出去,青州那边却回复说,朝廷在青州设都督府的想法尚未正式定论,这事还是等到新都督上任再行裁定。
洪成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毕竟论功行赏这种事真要好好研究厘定,再者新都督一上任就亲手封赏有功,也算是一件好彩头。这么想着他便安安心心地忙着最近劝农的繁琐事情。
谁知道昨天中午青州便正式向各州各县发了通告,表示朝廷已正式成立青州都督府,新任都督鲁国公李毅,下辖青、齐、淄、莱、登、沂、密七州,即时生效。
通告上盖着都督府的戳印。洪成拿着一纸通告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直到向晚时分又接到两份正式文书,一份是朝廷下发全国的通告,口吻与中午青州的通告如出一辙,但是页末盖着皇帝的玉玺和政事堂的大印。
洪成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相信不仅是自己,所有先收到青州通告的官员都是这样的心情——朝廷尚未发下正式文告,青州都督府便已经宣布自己成立了,虽然是以青州的名义下发的通告。
这到底是青州方面的疏忽还是有些人的狂妄?
但是随着朝廷文书一同而来的那份都督府文书就更让洪成难以理解,甚至恼怒愤慨了!
青州都督府对陆鸿等立功的
(请翻页)事情只字不提,只追究保海县治安无道、捕匪不力,鲁国公遇险在前,青州团练副使陈德被刺身亡、匪首漏网在后,今酌令保海县令戴罪立功,八月初十之前征粮四千六百石交讫……
可是鲁国公巡视地方未按律法通报当县,导致不能及时布防;有刺客行刺也仿佛是早已知悉的,甚至连驱车驾士都是军士假扮、随扈文官都是武艺好手,甚至连刺客的口供也不问,一个活口也不留……
更何况《大周律》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律捕亡者……三十日内能自捕得罪人,获半以上;虽不得半,但所获者最重:皆除其罪。他保海县于情于法都是无罪啊!
洪成开始细细回想,是不是甚么地方得罪了这位鲁国公了。可是他自当二十七岁明经科末榜及第便一直在地方上摸爬滚打,连鲁国公家门何处都没听说过,更谈不上甚么得罪。
他的老师是前任国子助教,也是个与世无争的差事,何况如今已致仕退隐快十年,从这路上也不会和李家有甚瓜葛,老洪整整想了一夜也没理出个头绪,只急得鬓边的黑发又白了几根。
他一大早便知会书办今日不坐堂,匆匆打县里出来,骑上自家老马便奔上河村来了。
虽说胡顺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也不会对此事有甚么高见,唯独胜在可靠,他便打算来找这个兄长倾诉一番,顺便了解一下三河镇今年预计租税情况。
洪成自支走了效庭便在座上一直出神,居然忘了陪高健说话。那高医正本来自己心怀的焦躁,正不知如何辞行回医坊,此时见他这般模样反而产生了好奇之心,假意端起茶碗喝茶,其实在偷偷打量着对方。
他见洪成风尘仆仆,双眼呆滞无光,几道血丝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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