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的笔画声响。
不一会王正带着范录事来了,这人矮矮胖胖,面皮白净,活脱脱一个乡绅员外的造型。范录事一进门便依礼参拜,说话也文绉绉的:“职下范鹏举拜见将军,不知将军通传所为何事?”
陆鸿心道:你们一个个不来请见,好意思问我所为何事!
他心中虽然腹诽,表面上却和颜悦色,亲自给范翔沏上一杯茶,笑道:“范录事到了我这不必拘谨,又不是谈甚么要紧事情……只是拉些家常,增进一下了解。”
范翔双手结果茶盏,谢了一句,还是有些紧张地道:“将军有甚么话问,鹏举知无不言。”
陆鸿还是笑呵呵的,伸手请他坐下,说道:“范录事是密州人士?”
范翔道:“是密州安丘县人。”
“家中更有何人?”
范翔撩起眼皮瞧了陆鸿一眼,他总觉得和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年轻上司汇报父母高堂的事情有些别扭,不过还是很恭敬地答道:“家中四世同堂,如今都在左近的老阳庄安置。”
陆鸿点了点头,道:“听说令堂老太太身患痼疾,不知可曾康健?”
一提起这事范翔便皱起了眉头,他的母亲是十余年的湿胜着痹之症,肌肤麻木、四肢疼痛不止,加上姥姥山下湿气较重,请遍了名医都是束手无策,这不仅是老母身上之病,也是他的一块心病。
当下长叹一声说道:“倒教大人挂碍了,这病是迁延日久拖下的顽症,密州大小名医都束手无策,怕是难以治愈了……”
陆鸿眉头一皱,道:“咱们保海县如今就有一位杏林国手,从前在尚药局任侍御医,如今是县里官医坊医正,范录事怎么不去请来?”
范翔又惊又喜,站起来道:“有这等事?职下明日便叫家人去请!”他欣喜之余,竟没想到一个堂堂六品侍御医怎么会无缘无故变成九品医正了。
陆鸿摆摆手让他坐下,笑着说道:“先不忙,人我已经替你去请了,等高医正来治好了老太太的病,回头少不了要叨扰你一顿酒的!”
范翔返回来重新在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喜道:“那是自然,就怕鹏举寒门敝舍,委屈了将军尊驾。”
陆鸿道:“大家同僚之间,说甚么委屈,来日方长,还须常常走动才是。”
说话之间,只听一阵橐橐皮靴之声从门外响起,转眼间十几个大头兵一人捧一沓文书纸片,押着两个文官哼哼嗤嗤地走了进来。
那两个文官与范翔朝面一见,俱各吃惊,原来正是仓曹与兵曹两位参军。
范翔见了这般情景,本能地疑心起来,他的目光地在这年轻指挥使与两位参军之间来回打量几遍,心中便已明白了几分。他是有几分聪明的人,当即明白了陆鸿叫他前来的用意,也对目前的处境分辨了大概。
只见他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陆鸿说道:“大人但有甚么吩咐,请尽管示下,鹏举定当竭尽全力。”
这句下级对上级之间普普通通表决心的话,听在两位参军耳中,却不啻春雷炸裂,那仓曹仇毫当即眦目叫道:“范鹏举,你敢……”
陆鸿对陈三流使个眼色,那小子当即明白,扛着刀挪到仇毫跟前,挡在了他与范翔中间,龇出一口豁牙怪笑一声。
那仇毫吓得一阵哆嗦,接连退了两步,却被身后的两个边军给抵住了。
陆鸿见他老实下来,便从大案上取来那张涂改了好几处的告示,交给范翔,笑道:“不用竭尽全力,替我把这份告示抄写几份,在附近的庄子贴上就成。”
范翔双手接了过来,抬眼一扫,只见告示上的内容十分简单,就是平海军指挥使招募令,从附近村寨中招取身家良善之青壮一十六名。
他郑重地折叠收好,看也没看仇毫一眼,便向陆鸿告辞,同时心想:这陆将军的隶楷倒还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