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一路上,大燕境内的各处驻军早已发现了武林盟的队伍,只是将领们早已得到了来自中京城的密令,要他们按兵不动。若是选择在陆地上绞杀这一众身上有功夫的叛贼,恐怕无论如何也不能除尽。还不如放他们去向那座四面环水的孤岛,到那时,十三楼和前去支援的水军一并发力,方可永绝后患。
常牧风打的什么算盘,燕戈行又何尝不知。
只可惜,若连南海派都保不住,武林同盟也便名存实亡了,到那时,武林各派聚了又散,十三楼才真的是想捏哪个便捏哪个了。
所以,势必要有一战,用来树立武林盟的威信。
灵犀海峡上船只络绎不绝,这边厢,已在朱阳城外一家驿站悄悄落脚的常牧风也没闲着,早上,他刚刚接待了几位前来报道的驻军将领,听取了各路斥候的汇报。如今正对着一张海图,用鼠毫笔仔细圈点着敌我各方势力部署。
他曾向慕容拓保证过,如若他全力相助,这一次一定能将红莲教、南海派以及大燕武林的中坚力量一举歼灭,还大燕一个朗朗内境。慕容拓自知大燕武林已不可能为其所用,也便不再纠结,亲自回了一趟中京,不知怎么说服了昭文帝,拿到了南境临海几处水军营的军符,并将军符一并交到了常牧风手中。
他手中握着段非烟,又有那个曾废了魏九渊武功的神秘人要挟在先,自不怕常牧风反水。
当的一声。
常牧风将毛笔丢在了案子上,此战他有五千水兵可以调配,再加上十三楼几楼的人马,足以将区区灵犀岛围个水泄不通。纵然灵犀岛上铜墙铁壁,也定能生生把它从这张海图上抹去。
此刻,不知为何,他却突然想起魏九渊来了。
他记得魏九渊封自己为破军楼楼牧时曾说过一句话的,他说,常楼牧记住,杀一人者是为贼,杀万人者乃成王!
可是脑海里魏九渊的样子却又转瞬被师父的面容所代替——栖霞峰中,他一身长袍,右手持卷在后,一边闭目朗诵,一边用另一只手里的竹竿猛敲昏昏欲睡的燕戈行的脑袋。
他念:“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事到如今,他依然不愿意承认那个授他武功,教他明理的人便是自己的生父。他的怀中常年揣着那半枚玉玦,还有一个小小的木雕灵牌,牌位上的名字是他一刀刀亲手刻的——先师布听云之灵位。
他长叹一声,坚冷似铁的内心刚刚升起一股暖意,却又被脑海里慕容拓的声音泼了一盆冷水——他坐在龙椅上,轻蔑地看着跪俯在地的常牧风,冷冷道:“常楼主可晓得,这世上除了仁道、王道之外,还有霸道!”
雄图霸业,又怎容他畏首畏尾,儿女情长。
常牧风站起身来,将玉箫别进腰中,重新抓起了案子上的天瀑剑。
魏九渊还在时,他曾在十三楼总部翻阅过很多武林典籍,其中一本泛黄的册子里看到过关于天瀑和流云的记载。
天瀑流云本为同一块天外来铁所铸。
册子中对于天瀑的凌厉锋绝不吝溢美之词,而对流云的描述却只有一句——流云剑裸无匣,有铭文曰:天下不平,剑不归鞘!
“哼哼”,常牧风冷笑一声,“流云既然没了,那就让天瀑一扫天下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