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胭半信半疑,又将他好一顿审视,见他神色坦然,心就慢慢松下来,软软的叹口气,“就当作我相信了吧。”
或许自己的确应该相信他,不相信又如何,自己并没有别的渠道可以打听真相,就算得知真相又如何,仍是无计可施。
云懿霆轻笑,也不纠正她话中的歧义。
若胭却觉得自己其实还有很多疑惑应该问问他,比如,他到底都知道了杜氏的那些真相?包括那些来路不明的总管们,每天总管们出出进进,他从不问一个字,好像太熟悉,根本无需再问,又好像不过是陌路相逢,视而不见,但他心里,总该有些疑问吧;又比如许明道,这几天他们俩一起打理杜氏的后事,前面的祭礼等都是两人一起处理,若胭与许明玉大多是隐在帷后,他们俩难道从不交流,说些往事之类?若是说起,云懿霆会不会误会什么?还有,云懿霆甚至大老爷是怎么认识许明道的?若胭很想问问他,又怕引出许明道与自己的是非来,只好忍下。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平静,每天祭奠、作法事,总管们来来往往,并不留宿,若胭总是沉静的陪在灵柩旁边,不像前几天那样动不动就哭得死去活来,只是安静的看着灵柩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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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灵柩发呆,她很少与许明玉说话,就算一起坐着、跪着,也都是沉默不语,与初次相见时已完全不同,若胭知道,除了哀痛杜氏的原因,还或多或少和自己与许明道未成的亲事有关,本来就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基础,再横上这么一档子事,任谁也无法亲热起来。
连许明玉尚且无话可说,与许明道就更加回避了,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实在不能走开,也总是避开目光的,许明道大约也有同感,几乎不会主动说话,有什么事都通过云懿霆传达,两人一文一武,性格迥异,倒是相处和谐,这也是咄咄怪事。
云家诸人,期间又来过数次,并不是像第一次那样浩浩荡荡的来,大多是三两一起,若胭依礼接待,大老爷等人来,自然还是和云懿霆、许明道说话,几人很是熟络的样子,大夫人和和祥郡主来了,则是若胭陪着上香过后请去厢房奉茶,大夫人就拉着若胭的手轻叹,说几句当年她与杜氏的往事,说两人曾一起踏春赏花、和诗论道,不亦快哉,又叹道,杜氏自从成亲后就主动断了来往,其间让丫头送了一封信给她,说是将身比云彩,从夫如化雨,从此归尘埃,回首不堪语。
大夫人落泪,“如今回想,当时那话竟如谶语一般。”
大夫人虽然与杜氏素有交情,也早在她寿辰时就知道若胭为杜氏所爱,却从没有因此高看若胭,因她自诩才华,连那些身份高贵的名门淑媛、太太夫人皆淡漠处之,自然不会单纯因为若胭是杜氏的庶女就青眼有加,就连若胭嫁到云家后,她也从没有表现得格外照顾,这几天稍有亲近,也不过因为杜氏死的凄清、而若胭担当后事有些感触罢了。
齐大人也来过两次,都是云懿霆和许明道在接待,若胭曾问云懿霆,齐大人可问及杜氏丧事的疑点,云懿霆点头,“确是问起,我却没有答复,他若有心,自有问去,何必你我告知。”若胭深以为然。
从敏在杜氏咽气之时和晓萱、初夏一起采买丧葬用品,把东西送到半缘庵,等大殓过后就下山去了,他毕竟还是梅家的下人,行动不便,后来来过两次,每次都带些梅家的消息。
比如那天梅家恩回到府上就和张氏一起责问方妈妈私自报丧的事,方妈妈一口咬定是若胭指使,并挑拨张氏和梅家恩的感情,说梅家恩心中不舍杜氏,不过是碍于张氏不敢言明,只是这对母子的感情并非可以靠一言挑拨就可以疏离有隙的,倒是让他们更加痛恨若胭才是真的——即使大家并不真的相信若胭有本事能说动方妈妈,张氏指着她怀里的珠钗冷笑,“胡说八道,明明丢人现眼的事,还找出这么多借口,我不管是你自己的主张,还是那小贱人的挑唆,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还不知道我的规矩吗?什么事情没有我的允许,你可以自己去做?这样大的事情你不听我的却听那小贱人的话,不管什么理由,都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留着你这样的奴才有什么用?”
这话无疑将方妈妈逼入死境,方妈妈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片刻,却又自己爬坐起来,向梅家恩磕头求饶,“老爷,老奴知道您心里就是舍不得太太,老爷,老奴看着您长大,您的心思老奴还不了解?求老爷看在老奴一辈子服侍老太太和老爷的份上,原谅老奴这一次吧,老爷曾说过,会让老奴终老……”
想赶我走?可没那么简单,我的一生都在这里,无处可去,我的雪妞也被你害死,我怎么舍得轻易离去,若不搅和的梅家鸡犬不宁,又怎么甘心?
到底方妈妈的话触动梅家恩的一线心弦,为方妈妈求情,哄得张氏息怒,但是方妈妈也彻底在张氏心里失了地位,这让方妈妈有些沮丧,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得意忘形主动去问若胭,导致事情败露,但是,只要自己还在梅家,就不怕。
第六天从敏再来的时候,又带了个消息来,说是富贵偷听到,让他设法赶紧上山通报,“二姑奶奶,闵府和齐府已经知道太太的死讯,也知道丧事办在半缘庵,却还不知道和离之事,齐大人昨天登门求见老爷,老爷借故,避而不见,想来也是猜出齐大人的来由,昨天晚上,富贵在门外听到中园的说话,却是老太太和老爷商议如何公布和离之事。”
离开梅家后,若胭曾拿出那张两人签字画押的和离书细细看过,寥寥数语,写的是夫妻结缘不合成怨偶,不如分道各西东之类,所书泛泛,并没有具体指向,若是外人询问,的确需要一个针对性的解释,是感情不睦,还是八字不合。
从敏默然了许久,才很是愤然道,“老太太让巧菱指证太太与秦先生……”
“什么!”若胭一听,霍然跳起来,怒目圆睁,其他人也就惊怒交加,云懿霆将她按下,轻声道,“听完再说。”
从敏道,“二姑奶奶放心,巧菱并没有答应,老爷也觉得这个说辞有损府上声誉,虽然和离,到底曾是梅家人,老太太便不再坚持,只将巧菱关了,最后商定为太太当年伪造娘家书信,私自成婚,因反省羞愧,自请和离。”
这一次,无人说话,连若胭都默默无语,杜氏的身份早年就被外人猜疑传言,虽然无人质疑杜氏是否私奔,但是“蜀中道远,娘家无援”这样的印象已经定格,梅家如果在这个基础上做文章,相信的人十有八九,可要想反驳,有什么证据?再说,杜氏当年的确是私自成婚,杜家若有长辈在,杜氏连进京也难,更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而作为舅父的许惠芸,自己一家子的事都打理不过来,哪有能力管得了千里之外的杜氏?
许明道都沉默了,他也是知道姑母的往事的。
从敏有些着急,“二姑奶奶,若是齐大人再登门,老爷就少不得将这话放出去,就算不是齐大人,其他大人问起,老爷也总要有个答复才是,这样的大事,三缄其口、永不回答是不可能的。”
没有不透风的墙,梅太太突然没了,这样离奇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开,何况,就算云家忠厚保密,闵府和齐府也不可能当作不知,与其任人猜测引爆流言蜚语,还不如在传言之初就赶紧找理由堵住。
若胭沉吟片刻,突然冷笑道,“从敏,你回去后就告诉老太太和老爷,就说我这里可存着好些带血的帕子和多年来的药方,除非他们俩能一一向天下人解释这些东西,要不然,就等着我向天下人展示这些东西。”
其他人尚不解其意,云懿霆和巧云已经笑起来,巧云服侍杜氏这些年,杜氏吐血的事自然清楚,而云懿霆早也从王大夫那里打听的一清二楚,梅家要是说不清楚杜氏都是怎么吐的血、这些年的病症如何服药如何,只能是自捆耳光,若胭只要在众人面前出示这些东西,所有人都会知道杜氏在梅家过得什么日子,梅家必定被世人唾弃,到时候,朝中御史也不会置之不理,梅家恩的六品司业,还真是难以坐稳了。
巧云激动的连声称好,从敏也反应过来,情绪激昂的下山去了,巧云这才想起问若胭,“二姑奶奶果然有这些东西?奴婢并不记得……”
若胭苦笑,“连你也没有,我哪里有,不过是权宜之计,不过,我倒真想起来了,有王大夫在,想要这些东西,也不是难事。”
巧云一愣之后,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