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屋里无人,迎春从丁香床头抱出一个大包袱,摊开了一看,确如她所言,一堆碎布里还夹着一个蓝布小包袱,迎春打开来放在若胭面前,里面赫然是一件青蓝色衣裳,若胭心口一跳,拿起衣裳抖开,真真切切是件男子穿的长袍,针线齐整紧密,布料也相当不错,想必花了不少银子,看得出丁香在这件衣服上很是用心,若胭攥着衣裳呆了呆,又叠起来放回去,“先收起来。”
“是,三奶奶。”迎春应着话,上前收拾。
却在这时,门口人影一晃,丁香出现在两人面前,她显然没料到若胭在此,很是吃了一惊,忙行礼道,“三奶奶”,若胭站在桌前,平静的问,“丁香,刚才哪里去了?”
丁香怯怯的抬眼看若胭,迟疑着道,“奴婢偷懒了,去院子外面转了转,不想三奶奶有事吩咐,奴婢该死。”
“不妨事,我也没什么大事。”若胭缓缓走开一步,露出桌上的蓝布包袱,丁香一眼看见,瞬间就一脸惨白,僵直在门口,单薄的身形晃了晃,眼珠儿直愣愣的定在包袱上,说话也结巴起来,“三奶奶,这包袱……您……您……”
若胭见她回来,也不打算藏着掖着,这种事正应该敞开了说才是,索性将包袱又打开,指着那件男子长袍,问,“丁香,这是什么。”
丁香的眼睛死死的瞪着衣裳,良久,在迎春脸上恨恨的划过,却不敢看若胭,垂首不语。
“说罢,据实说来,我可酌情考虑。”
若胭宽慰她,就算真的有了意中人,也不是什么死罪,女大当嫁嘛,这里只有自己和迎春,迎春这丫头倒是有胆量,连月银也不要了,摆明了是希望自己给她找人家,在这样的人面前,也没什么可害羞的。
丁香“扑通”跪了下来,“三奶奶,奴婢……奴婢……”只是说不出口。
若胭问,“我看过你们当初买进来的契约,你并没有家里父兄健在的。”
“是的,三奶奶,家里亲人早就死了,奴婢在府外没有亲人。”
“那么,可是有了意中人?是梅家的,还是云家的,哪个主子跟前的,你只管说出来,我悄悄的去问实了,必不伤你颜面,若是果真双方有意,我自当成全,也不必你这样偷偷摸摸,传出去可就不好,若是被外人看见,那时候,我也护你不得。”
丁香一听,又慌乱磕起头来,“三奶奶,奴婢绝非与哪个下人相好,三奶奶开恩,”一咬牙,说了出来,“奴婢……这衣裳是……是给三爷做的。”
若胭倒吸一口凉气,迎春也傻了,直着眼一动不动。
丁香缓了口气,只得硬着头皮又道,“奴婢知道三奶奶不善绣活,这才自作主张,想代三奶奶为三爷做些衣物,也算是为三奶奶分忧,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有异心,求三奶奶念在奴婢一片真心为三奶奶打算吧。”
若胭怔怔的看着她,良久,将手按在衣裳上,缓缓道,“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主子的衣服都是专门的绣坊定制的,你是我的陪嫁大丫头,竟连这个也忘了,你何曾见过我和三爷需要你们来缝制衣裳的。”
丁香霎时满脸通红,后又转青,垂首不语。
“起来吧,这件衣裳,你费心了,我收下。”若胭没再说话,大步离去,迎春匆匆收了包袱,抓起送了出去,丁香软软的坐在地上,目光复杂,迷茫,怨恨,挣扎……
初夏走来,见若胭神色有异,还没说话,迎春就悄悄的朝她摇头示意,自己抱着包袱跟进内室,小心的把包袱放在桌上,跪下道,“三奶奶,这都是奴婢的错,要是奴婢多嘴,也不会引出这桩事,惹来三奶奶不悦,奴婢有错。”
“你出去吧,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有不悦,这事不得外传。”若胭尽量平和语气,摆手让迎春出去。
迎春连应道,“奴婢打死也不敢说出去”,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若胭看着那包袱,揉揉太阳穴,颇觉头疼,女人的第六感敏锐的告诉自己,丁香这丫头绝不是忘了“规矩”,而是心太大了。
初夏端了茶进来,轻轻的递了过去,也不说话。
若胭轻叹一声,接过来喝了,初夏放好杯子,这才摸了摸包袱,问,“三奶奶,这里面是?”
“你看看就知道了。”若胭说,等她打开看到也变了脸,这才将刚才的事情说了,初夏顿时阴沉了脸,狠狠的啐道,“这丫头,竟起了这个作死的心,忒不安分了,枉费三奶奶一向待她宽厚仁慈,三奶奶还是想个主意,尽快了结了好,免得夜长梦多,时间长了,越发的不好处置。”
若胭叹道,“终究是跟着我过来的,哪里忍心因这点事就发落,连翘才刚送走,她这边再处置,我也狠不下心,规劝规劝便罢,她也是个明白人,说通了道理就好,何必往死胡同里钻,毁了自己一生。”
莫说自己这性子,决计容不得身边的丫头有爬主子床的念头,就是云家的家规,云懿霆也不可能纳妾,这是丁香也知道的,怎么还会起这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