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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他们说的,比唱大戏的还精彩。什么‘借刀杀人’、‘苦肉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全出来了。还有曹氏兄弟的故事呢,什么‘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呵呵……”
若萤越说越兴奋,竟至于失笑。
若苏忙不迭又去捂她的嘴,噤声不止:“嘘!别那么大声,别吵醒冯姐姐。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你怎么能笑呢?”
若萤仰着下巴斜睨她:“怎么不好笑?他们明明就是在说书,又没有看到现场。”
“这些话,不准告诉任何人,听见没?”若苏惴惴地一再叮咛。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若萤冷冷道,“这些事儿,一旦传起来,比急递铺还快。我听到的时候,还不知道传了多少道、多少人了呢。”
眼角瞥见冯恬的身子动了一下,她忽然就转换了话题,似乎又变回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了:“我还是觉得有点饿,怎么办?”
若苏跟不上她的节奏,顿挫了一下,和声道:“你也许要长个子了。你去看看,娘回去了没有,让娘给你弄点吃的。饿着肚子睡不着觉,多少你得吃上点儿。”
若萤动也不动:“娘?你放心,她那个脾气,要走早走了。肯定一晚上不会挪窝的。家里头一个人也没有,黑咕隆咚的,吓死人。”
若苏叹口气,自觉得fen身乏力:“要不,你去外祖父那边吧。晚上有野狗,小心别给咬了。小心走路,别绊跟斗。”
“我不怕野狗。”若萤一本正经中充满着勃勃的斗志和期望,“要是碰上了,两棍子闷死,明天正好有狗肉吃了。狗肉滚三滚,神仙坐不稳。”
“可别!”若苏信以为真,当即变了脸色,“你可别去戳弄它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给咬到了,可是要死人的。听见没?你胆子就是太野了,总有一天要惹出大事儿来……”
她战战兢兢地看着面前这个表面呆滞、内里暴烈的妹妹,深感头疼兼无力。
想想也是,除了那枚绣花针,她还能操控住什么?
比起来,她连若萤的一半都不如。
深思下来,有什么是若萤不能干、不敢干的?
一想到她为维护这个家所做的努力,若苏的心不由得就软化了。
不管怎么样,只要一家子都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好。娘不是常说吗?没有迈不过的坎儿。
就如进来时那样,若萤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可是她所带来的传闻,却如同火药,在若苏心里一次次炸响。
别人的荣华富贵,跟她没关系,她关心的只有一点:难道自己的母亲兄弟竟是被冤枉的?!
那么,凶手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定要踩着三房才能爬上去吗?
三房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
都是一家人,都是亲戚,为什么要这么狠、这么绝?
就算是事情败露,彼此绝了往来,都没关系吗?
三房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的利益需求,而一旦用过了,就可以毫无眷恋地扔得远远地吗?
不是一家人吗?血浓于水的一家人,不是应该互帮互助、互敬互爱吗?
母亲平时教导的,为什么会用不上、用不到?
母亲教的,怎么会是错误的?可是如果不是母亲错了,为什么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跟母亲说的背道而驰?
还是说,众多人坚持的才是大趋势,母亲的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
走了神的若苏此时尚未察觉,本该熟睡的冯恬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
待到若苏恍然有所意识的时候,猛然转头,恰好跟冯恬直勾勾的眼睛对上。
若苏吓得一哆嗦,差点失声尖叫。
“冯姐姐,你……怎么了?”
冯恬置若罔闻,烛光摇曳,使得她那张陌生的脸越发地鬼魅可怖。
若苏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一时间不敢靠近前去。
渐渐地,她察觉出了一些端倪,貌似冯恬看的并不是她,而是她身后正对的方向。
受到那眼神的牵引,若苏不由得慢慢转过头去,身后却是什么也没有。
她霎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莫非,冯姐姐也跟若萤那样,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脏东西?
若苏抓紧衣衫,暗中发抖。
良久,冯恬幽幽地开了口:“什么时辰了?”
声音又枯又哑,一点熟悉的感觉也没有。
若苏战战兢兢道:“子时刚过一点……”
冯恬仍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毫无色彩说道:“辛苦你了。现在,帮我拿镜子来。”
她脸上涂抹着浓厚的药膏,一头黑发披散着,衬着白色的中衣,越发白的像雪,黑的像夜。
若苏难以抑制地联想到了黑白无常。
再听她的声音,哪有一丝温度?倒像是掺入了冰渣滓的沙子。
若苏不敢怠慢,急忙从妆台上拾了一把花好月圆手持铜镜递过去。
冯恬就像是打量一个陌生人,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镜中人。不时地挑眉、眨眼、微笑,旁若无人地做出种种表情。
那份认真、执着,看上去是那么地诡异、惊悚。
看得若苏鸡皮疙瘩掉一地。
她隐隐觉得,冯恬好像是鬼上身一般。眼前所见,根本就不是素日里的那个冯恬。
一丝熟悉的味道也没有。
“让含笑进来,你可以走了。”
冯恬忙中偷闲般丢过来一句。
若苏并不能领会她的意思,只道她不满意,便赶忙道:“要做什么,姐姐只管吩咐,我做得来的。”
也许,冯恬是想解手吧?若苏暗中想道。
冯恬突然“啪”地将镜子拍在床榻上,厉色喝斥:“叫你走,你没听见?还是说,我的丫头也给打死变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