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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氏放缓了声音,不卑不亢道:“他们不听、不信,我管不着。我们不住在这里,很多事都不清楚,这也是实情。你只跟三娘说,前因后果到底时怎么回事。我相信,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
她这么一番大包大揽,字字句句不涉他人,倒叫众人不好阻拦了。只是看过来的眼神和表情,都不对劲了。
当下,冯恬就将自己毁容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讲述了一遍。说起钟若芝的狡诈、想起她此刻千里之外的称心如意,冯恬不由恨得咬牙切齿。
那些富贵荣华本来全都是属于她的!
叶氏原本就怀疑这桩意外另有隐情,也早知道钟若芝不是什么淳厚之人,但是,为了能够攀上高枝,竟不惜做出毁坏他人的举动,这份歹毒也是够触目惊心的。
小小年纪,居然就有如此深沉的心计,不由人怀疑,过去的十多年来,耳濡目染中,她到底接受了些什么教育?
从冯恬身上,叶氏便又想到了自家的遭遇。
记得当初听说钟若芝要去王府作丫头,她就很不赞同。不过是跟老太太表达了一下意见,结果却招致一家人的不满。
后来,钟若芝落选,老太太曾经三番两次当着她的面,话里有话地指责三房暗中捣鬼。
她的若萤只不过是跟府城走的稍微近了些,就给安排了一个“小人”的罪名,说二姑娘之所以被淘汰,就是因为四姑娘背后使劲,故意坏掉了这桩好事。
从那次撞倒大太太开始,老宅里的人就对若萤抱有敌意。一直到今天,包括若萤在内,他们对三房的态度始终没有改观。
这些,叶氏不是不介怀。但是,怎么说都是一家子。她始终坚持一点的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而眼下的冯恬,就是这个“外敌”。
搞臭了钟家,三房亦不能免,对此,叶氏心里很不痛快。同时也隐隐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不该在被除名后,还想着回来。
实话说起来,回来有什么好?不能同甘,只能跟着共苦。苦就苦吧,上至公婆,下到妯娌们,既不领情、也无体恤之意。
自家起个新房子,老太太她们看她就跟审贼一样。莫不是以为她欺骗了她们?莫不是以为她两面三刀,嘴上喊着穷,其实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外面偷着发财捞好处?是不是还在为老三断交的每年那五两银子的事儿耿耿于怀?
不说老三老早就丢了差事,就算是仍在班上,凭他每月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那几个钱,想翻修房子?可能吗?
这个钱,凭什么要她交公?那可是她的闺女用性命搏来到血汗钱!老太太她们压榨她一辈子也就罢了,还想继续剥削她的孩子?
没门儿!
幸好她多了个心眼,把盖房子的事儿推到了父兄的身上。以叶家的名义修房子,修成啥样儿、花多少钱,凭你是钟家还是鼓家,通通管不了,也没资格过问。
完了,房子盖好了,当爹的一纸契约白纸黑字,将大部分的房子全都转到了女儿女婿外孙们的名下。
看看这样的外祖,多么大方、多么慷慨,钟家你再不忿,也管不了这事儿。
再看看一边钟家的祖父祖母,敢问给自己的儿子媳妇孙儿们留下了什么?
感觉被打了脸吗?感觉被比下去了吗?倘若想找回面子来,简单,大方一点,给自己的庶子也分些好处就是了。
可惜又舍不得。
这就不要怪街面上的人拿这事儿来下酒就饭了。
若是不亏心,何惧给人嚼?
那一片崭新的瓦房,外加偏房十几间,还有一座待开工的小楼,全都是她的,是她和孩子们的,是为她赢得十里八乡的艳羡、尊重与攀附的资本。
再往深处说,这一切都是她的孩子给她挣来的。若苏也好,若萤也好,若萌也罢,全都劲儿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齐心协力为她挣下了这份体面。
因此,她如何能不惜福?如何敢不珍重?
这些活生生的事实向世人证明了一个明晃晃的事实:她叶蓁好样的!她教育出来的孩子也都是好样的!她和三房代表着正直、善良和勤奋,而这些,正是能够让四房宾服的最有力的证据。
自觉拥有已经太多的叶氏,深知知足常乐的道理。因为日子日渐宽裕,她的心境也随之有所改变。对于钟家的怨恨,似乎也在慢慢地减轻。
还是那句话,打断骨头连着筋。三房只要一天挂在钟家的家谱上,钟家的光荣就是三房的光荣,而钟家的耻辱也将是三房必须要努力洗脱的耻辱。
所以,冯恬的奉承根本就难以在叶氏心里激起水花来。
她要的是真相。谁是谁非弄清楚了,亡羊补牢也好、痛定思痛也好,这件事总须有个明确的定论,也省得稀里糊涂地给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猜疑、咒骂,甚至是攻击。
“姑娘你口口声声喊冤,不知道可有证据?既然跟二姑娘有关,自是要与她当面对质才合理。但是显然,这件事不是当下就能办到的。你就算再苦、再急,也只能等。说实话。就是现下写信去请她回来,也还是需要好几天时间。你觉得呢?”
她自觉得这番话说得合情又合理,孰料却遭到了冯恬的反驳。
“三娘打得好算盘!先诳了我回去,至于二姑娘几时能回来,——三娘做得了主吗?那还请你告诉我,她几时回来?十天?半个月?还是三年两年?你们一直就是这么打算的吧?慢慢地拖死我,是吗?”
叶氏不禁怒道:“这孩子怎这么不讲理?二姑娘现在这个情况,哪里是这个家能说了算的?使唤她的人,不是你我这样的平头百姓所能接近的。要二姑娘撇下差事回来,不用先跟当家人打个招呼吗?说白了,在人家手里做事,你以为说走就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好心好意,你倒说这种话,有意思吗?”
“我早料到会这么着。”冯恬罔顾了她这些话,只管自言自语道,“确实,她而今出息了,飞上高枝儿了,不是一般人能指使得动的。论起来,她该好生谢谢我才是。三娘要证据,证据还分个主证佐证,是吗?都说是主仆一心,她不在没关系,她的丫头不是还在吗?有些事,为奴婢的知道的不会比主子少。不如就请水蓝姑娘出来说道说道?”
“水蓝”二字一出,座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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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座中一片哗然。
水蓝可是二姑娘的人,怎么会想到要她出来作证?身为奴婢,就算是主子犯再大的错儿,也断然没有检举背叛的道理,这可是《新明律》中明明白白规定了的!
这个冯恬,莫不是真的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