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说纷纭,对于若苏,无不充满着惊奇与诧异,仿佛生平初见一般。
没有一句是好话。
都说若苏好像是给冯姑娘附体了,连做的事儿都一模一样。
这才多久的事儿?
弄不好真是冯恬阴魂不散,抑或是这个家风水不对,不然,为什么好好的姑娘嫁,上杆子地争着抢着给人家做小妾?
一个冯恬,赔上了一座“清音院”,三姑娘呢?要赔也是赔三房的屋子吧,终归烧不到老宅这边来。
都道三娘那么咬钢嚼铁的一个人,这下硬不起来了吧?
硬什么?没瞧见吗?要不是边上有人搀扶着,早一头扎地上去了。
这下子,又该病上一阵子了。
也该遇上点挫折了。这二年跟火借风势似的,一路拔高,还道是能烧透半年天呢,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啊。
要问三房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定是上次去府城,见了花花世界,心动了、眼馋了。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二姑娘那样的造化。
就是,这三房憋屈了那么多年,自是不甘人后的。只要能爬上高枝,即使做不成凤凰,做个乌鸦家雀也不赖。
城里的家雀跟乡下的家雀,到底还是不同的。
只是,真没瞧出来,三姑娘竟然是这样的人。平日里瞧着话也没几句,正赶上老话了:老实孩子作大业。
姨娘生的到底是姨娘生的,骨子里就有那伏低作小的气息。这要是四姑娘、六姑娘,试试?
快别提四姑娘了,以后怕是个更加麻烦的。不信?不信情等着吧,热闹还在后头呢。
哎,这四姑娘到底是不是姑娘家啊?外头都在传,谁是个爷呢。
我早就疑心这事儿了,一直想弄明白,只是一直没得机会。
是女是小,裤裆里摸一把不就一清二楚了?
要真这么轻巧,还好了呢。四姑娘那个样子,看着就叫人心里发憷,你敢动手动脚?忘了她干过的那些事情了?要是惹急了,冷不丁给你一锄头或是一刀子,谁受得了?不说她身边还寸步不离地跟着好几条忠狗。
说的是!听说跟府城的很多大人物都有关系。上次给老太爷正儿八经地请进书房去了。要是个屁事儿不懂的毛孩子,能有这待遇?
看她干的那些事儿,闺女家能干得出来?三娘又不给裹脚,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弄不好,还真是个小子!
还记得三房翻修房子,山墙下挖出小铲的事儿吗?那可是断子绝孙的兆头,或许就因为这个,三娘才把个小子当成闺女来养。
反正,四姑娘就是有点邪乎。你们爱怎地就怎地,终归我是不敢去招惹她的。
我们也不敢。汪大舅爷儿俩那么霸道,都给拾掇得灰头土脸的,咱可不去凑那个热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箬竹的另一侧。
腊月低声啐道:“一群长舌妇!”
在他身边的若萤,神情却是一如既往地闲云霁月,仿佛听到的是别人家的故事。
当然,腊月不会真的这么以为。
在四郎身边久了,他已经能够通过一些旁人几乎察觉不到的细节,窥探到小主人的真实心态。
那微缩的双瞳显示出的只是内心愤怒的冰山一角。
微微牵扯的嘴角,除却不屑,还有隐含着目标明确的决意。
而周身散发出来的冷冽,大概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方能察觉到。
四爷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四爷,怎么办?”
三姑娘的胆子简直大得吓死人。好好的晨省,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炸了锅。多么老实的一个人,竟然敢当中说谎,不但舍弃了自己女孩儿家的矜持与自尊,还将三娘、三老爷一并卖了出去,并且,还打了李府一个措手不及。
难道说,三姑娘真是撞了邪了?
他很担心四郎会做出过激的举动,也许,会对三姑娘进行一番痛彻心肺的说教吧?引而不发可不是四爷的作风。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若萤回了家,却发现她一没去探视气倒的三娘,二没去跟三姑娘理论,反倒是吃了点心、喝了茶,背着弓箭来到西边菜园。
半百支箭射出去,近旁响起李祥廷的叫好声,若萤这才罢了手。
“早听说四郎文武兼备,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往后再有打架斗殴的事儿,岂不是可以捎上你了?”
若萤笑笑不语,坐在石头堆上休息。
李祥廷大步走过来,挨着她坐下,漫不经心地揪扯着身侧的草叶,歪着头,一眼又一眼地打量她。
“四郎怎么了?不大高兴呢。”
若萤问:“你跟你大哥为什么不对撇子?”
李祥廷挑眉道:“快别提他!我活多大,他压我多久。从小到大,就知道拿他来比我。他就是个完人,我就是个害群之马。读书不如他,懂事不如他,孝顺不如他,娶个媳妇儿也不如他——你不知道吧?在成都的时候,我娘给我定过一门亲,结果因为我命太硬,把人家好好一闺女给克死了。说来这才是我有生以来最郁闷的遭遇。统共就隔着车窗见了一面,居然就成了罪人!”
若萤不以为然道:“是你命硬,还是她福薄,还不一定呢。你既见过她,觉得她比你大嫂如何?”
李祥廷认真地想了一下,道:“说是大户人家的,不过你不知道,成都那地儿地偏人稀,男男女女全都长得跟那草把子似的,肯定不如山东这边的人出挑。我大嫂什么家世?一般人能赶不上?都说严家老爷子严厉,可是他却是我李祥廷最为佩服的人之一。”
“哦。听姨妈说,从小到大,被你气跑的先生少说也有两把。怎么,你跟严老爷子交锋过?他为人怎样?”
“刚来济南那会儿,跟着我爹拜见过他一次。要说他有什么特别的,就好像四郎似的,再稀奇古怪的事儿,在他眼里都是有情可原、有根有底的,不值得大惊小怪。世上有什么难?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生气上火迁怒人,都是愚蠢的行为。他就从来不说我这儿不好、那儿不对。所以,我特喜欢跟那老爷子聊天,舒心、顺气、长见识。”
说到这里,他转向若萤,眼睛闪闪发亮:“有机会的话,我带四郎去见见他。很好的一位老人家,你也一定会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