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花不为美,雪中送炭方显珍贵。
老太爷点点头:“那就按照你公婆的意思办吧。”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全都炸了。
老太爷不紧不慢道:“你也知道她们想要什么,就给她们好了。”
叶氏又惊又急:“爹——”
老太爷摆摆手,失意她少安毋躁:“你只知道生气,有没有站在你公婆的角度,替他们考虑过?李家再好,有多好?只有你自己清楚,外头的人,通通不了解。苏苏这事儿本来就有些失格,你又应得那么仓促。外头人会怎么看、怎么想?我不认为你公婆做的过分。”
二舅怒道:“爹,你怎帮他们说话?”
老太爷扫他一眼:“帮谁?我只帮理,不帮亲。”
屋里屋外一片沉寂。
良久——
叶氏打法红蓝:“你去厢屋里,把才蒸出的豆包给太爷包两对,他喜欢吃那个。”
红蓝应声出门。掀帘之际,眼中冷不丁瞅见俩黑影杵在门边,吓得她一个激灵,张口正要叫,早被若萤摇头止住。
见若萤转身要走,红蓝趋向前去,低声问:“四郎不进去?”
若萤边走边问:“你三娘好些了?”
“给太爷这么一说,仍然生气,不过,人倒是精神多了。四郎不去说说?兴许三娘能听得进去呢。”
“外祖言之有理,无需我这个小辈参言。”
腊月一边嘟哝道:“明知她们一心贪图那些东西,还巴巴地送上门去。太爷总是这么老好人,外头的人,谁不替咱们抱打不平?”
若萤闲闲道:“好现象!偶尔这么着,各取所需,也挺好。”
她仍旧恼怒李祥宇的酒后轻薄,能借此机会折腾他一下,也算是稍稍能出口浊气。
正好,也可以试试他的态度。若是个小气记仇的,不足以托付终生的,她这边也好及早另作决算,为苏苏和这个家,挽回些颜面来。
红蓝见她意态舒闲,心里有些着急,便暗中戳戳腊月的后背。
腊月会意,大着胆子进言道:“四爷,她们这是明着欺负咱们和李家。三娘在她们心目中,一直都是贫民的闺女,这都被压制了多少年了?先前,咱们跟徐家好,大太太她们几个就气的不行,面上都客客气气的,一时瞅不见,又是撇嘴、又是翻白眼地,你是没瞧见,小的可是气得快吐血了。要真是一心为咱们,能这样?好比四爷跟大姐、萌姐、萧哥儿,一个好了,另外几个能嫉妒眼馋死?不会吧?肯定只会打心眼儿高兴。”
“是这个理儿。”红蓝轻声附和着。
腊月吞口唾沫:“这会儿,三娘忽然又多了个诰命夫人的好朋友,小的怀疑,他们现在怕是在家里气得吃苦药呢。她们哪里是什么善茬儿?全都是打不到鹿、也不让鹿吃草的主儿。小的老早就看出来了,不信四爷你看不明白。依仗咱们好说话、李家要脸面,就好意思伸手要东西,我都替她们觉得脸红!”
若萤随口道:“欺负人吗?也许眼下却是如此。只是你也不要忘了,不是一家人,不仅一家门。你们当你们三老爷就是个大方的?”
父亲和母亲恰好相反。但凡有一口好吃的,父亲必定是先想到自家的孩子,才不管别人的死活呢。
胆子小,器量小,小算计,小心眼儿,这都是父亲的标签。
母亲这些年贴补周济了不少街坊,凡人有求,无不竭尽全力相助。每次往外拿东西,哪怕只是一瓢面、一袭旧衣,父亲都会阴着脸,在母亲身后一个劲儿地翻白眼。
这些事,满家子全都知道。
为这份铿吝,母亲没少跟父亲拌嘴吵架。
若萤悠悠道:“别忘了,忌惮那一张家谱的是你们三娘,可不是作庶子的你家三老爷。”
腊月愣怔了一下,恍然有所顿悟:“那倒是……”
“你们三老爷,早八百年前就把自己的脸丢到十万八千里外了。俗话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又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要真比拚不要脸,你们三老爷跟他的爹娘兄弟,不说旗鼓相当,大概也不至于完败。”
红蓝和腊月便想起了老三以前干过的荒唐事儿,不禁捂着嘴吃吃笑起来。
“这亏得有三娘管着,不然,真不知道三老爷能变成什么样子。”红蓝发自肺腑地感慨道。
腊月不确定地问:“四爷的意思,为这十八抬嫁妆,三老爷跟他们能打起来?”
若萤凉飕飕道:“让我爹心里不痛快的人,活该他自寻晦气。我的爹,我自是要心疼的。不然呢?恼怒会导致肝气失于疏泄条达,以至于肝气有所滞,成为肝郁化火症。对症施治的话,可以服用丹栀逍遥丸。饮食上,宜多食用疏肝理气的,比如说黄豆芽、苦瓜、苦菜、绿豆、芹菜、白菜、李子、山楂……不过呢,这些东西,通不是你们三老爷喜欢吃的。最痛快的法子,就是让他将这一腔郁气发作出来……”
爹虽然粗心马虎,却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不能有什么意外。
腊月笑着猛点头:“好,干架!咱就不怕打架!她们想装仁义道德,咱就偏要揭穿那层虚情假意,让所有人都看个清楚明白。四爷,好啊!这事儿要办得好,那就是一举两得!”
“两得?”一听说打架,红蓝心中忐忑,“小心别跟上次似的,又给砸破头。”
腊月冷笑道:“今时不同往日。闹上一闹,若能抢回嫁妆最好,不能,就逼得他们赶咱们出来,不是正好?所谓‘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对吧,四爷?”
“你开心就好。”
若萤没什么起伏波动,径直拐过高高的照壁。
红蓝望着她的背影,问:“这么晚了,四爷还要上山去?”
这个家对四郎而言,简直就跟个客店似的。以前是这么着,而今起了新房子,事事方便,这一圈围墙似乎还是圈不住这个人。
若萤漫然应了一声:“随便走走,你们只管歇着,不用管我。”
“要留门不?”
腊月赶忙道:“还是锁了稳当点儿。到时候我自有法子进来。”
跟在若萤身边日久,他越来越活泛,耳聪目明、所思所想都有些不落俗窠。
几次深更半夜陪着若萤回家来,都是越墙而入的。神出鬼没,让一家子瞠目结舌。
若萤却从来都不嗔他,如此纵容,不但练就了他的一副玲珑大胆,更练成了敏捷而轻灵的好身手。
他的轻灵,加上高玉兰的浑厚,陪伴作若萤的身边,就如同长**枪与坚盾,进可攻、退可守,实在是再完美不过了。
ps:名词解释--席藁待罪
藁,禾秆编成的席子。坐卧藁上是古人请罪的一种方式,因以指请罪。
宋苏轼《上神宗皇帝书》:“自知渎犯天威,罪在不赦,席藁私室,以待斧钺之诛。”
《东周列国志》:“郑安平降敌,既已族诛,范雎亦该连坐。”于是范雎席藁待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