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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中,陈艾清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
先是轻笑,继而是大笑,直笑得众人面面相觑、惊魂不定。
若萤神色未变,偶尔掠起眼皮瞅他两眼,其余时间,全都沉醉在美食当中。
她知道,她猜对了。
从一开始、从见到陈松龄的第一面起,从对方的面相上,她就已经看出了很多东西。
不是她阴险狡诈,要怪就只能怪她对这个世界明白的太早、太多。
“艾清,怎么了?你还好吧?”李祥廷担心地摇动好友的身子。
陈艾清摸摸潮润的眼睛,摇摇头:“很好,什么事儿也没有……”
非但他没事儿,父亲那边也没事儿。
倒是那位伺机寻衅滋事的朝中同僚,很是碰了一鼻子灰。
他暗中攥紧了拳头,一如攥住了野马奔腾的心。
望着上方若无其事的若萤,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既羡又妒。
当父亲在为四郎的过人聪慧感概不已时,焉敢说不是在为自己没有这样一个能够分忧解愁的孩子而叹惋?
由此可见,为人子的他还须更加努力上进才是……
是不是达到了四郎的那种水平,就可以了呢?
或许,真给四郎说中了:就算难成朋友,也不要变成敌人。他跟四郎能够保持住眼下的关系,就好。
能看到四郎的所行、听到四郎的所言,循着四郎的脚步往前,终究有一天,他能与四郎齐头并肩吧?……
酒过三巡,若萤起身去方便。
腊月不错眼地寸步不离跟在后头。
解完手,出了净房,若萤并没有立即回到包间里去,而是顺着净房门前的一条小夹道,走向不远处的甲板。
走了几步后,顿下脚步,只觉得穿堂风汹涌,竟有些吃不住劲的感觉,便吩咐腊月,回屋去拿她的披风来。
“那好,四爷且等一下,不要走开,小的很快就回来。”
腊月迟疑了一下,看看她,又打量了一下周遭,最终下定决心,掉头往回跑。
身后,若萤轻笑了一声。
怕什么呢?今日的她已非吴下阿蒙,哪里容易说死就死、说给人绑架就给人绑架?
她拂了拂衣摆,同时按了下腰间的匕首,安然地走进灿烂的阳光里。
甲板上很敞亮,足以组织一帮人进行一场蹴鞠或者是拔河比赛。晚间点上篝火,举办一场盛大的烧烤舞会,也是不错的享受。
这样恰好的季节,如若撑开几把大伞,摆上桌椅、泡上一壶好茶,或冥神、或对弈、或闲聊,都是极为惬意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这艘船的主人君四爷是否乐意放他的娇娃娈童们到这光天化日下来。
“你说,还敢说!”
咬牙切齿的低斥打断了美好的遐想。
“呜……”
压抑的哭声显示出的不仅仅是委屈,更有不胜的恐惧。
嘭嘭的拳打脚踢声不绝于耳,听得人心惊肉跳。
小山似的货堆遮蔽了部分声响,却未能挡住投射在地上的影子。
施暴的有三个人,两个负责体罚,一个则抱臂在旁煽风点火。
“真看不出,你小子胆子不小哇!犯了事儿竟然还敢回来?你知道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蠢事?怎么,看着四爷给你个笑脸,就当四爷善良好说话了是不是?跟你稍稍客气些,称呼你一声‘兄弟’,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重了是不是?走之前是怎么跟你交代的?还记得不?”
“记得……”
不知道是牙齿给打落了呢,还是腮帮子肿得太厉害,说话的声音相当含混:“小的负责把队伍带到指定的道上去,后头的事儿,小的就不用管了……”
“嘭!”
又是狠狠的一脚,直接把人踹进了视线里。
“记得还敢瞎叫唤,你说,你这是不是明知故犯?”
“可是老鸦山的山贼冒出来了啊……他们上来就抢,小的害怕给他们杀人灭口啊……”
“杀你怎么了?你吃四爷的、喝四爷的,到头来给四爷挡一刀怎么了?不应该?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那德性!你那条贱命,能抵得上一块磨刀石不?”
打人的一个也跟着骂:“跟他废话什么!坏了四爷的大事,活该丢下去喂鱼!”
地上的人一个激灵爬起来,重新扑回货堆后面,哀号不止:“不要……求求三位哥哥,跟四爷跟二当家的求求情,饶过小的吧……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要是早知道那是四爷的意思,小的就有九条命,当时也不敢喊救命……”
“你喊啊,叫来了官府的人,好重重地奖赏你!呦呦呦,天底下就你一个忠肝义胆的是不是?”
“甭跟他扯淡!早死早投胎,这才是真的对他好……”
说话间,就听“哗啦啦”一阵大响,好像是铁笼子的闸门给拉开了。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受害者话风陡转,竟然破口大骂起来:“莫银儿,亏我当你是兄弟,你居然这么对我?我要是死了,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莫银儿?
一堵之隔的若萤不由得就是一愣。
她知道这个名字,再细细回味一下几个人当中的那个声音,可不是熟人么!
她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去年……
当初她不慎被人劫掠,送到了“醉南风”位于运河上的那艘大船上。跟她一批的人当中,就有个叫做莫银儿的,因为表现积极而被留用。
在经历了接客、卖笑等“考验”后,听说莫银儿得到了重用。
而今的莫银儿,言行举止已与当初判若两人,除了奸猾,更多了些辣手狠绝。
“不要,不要……”
任凭挣扎苦苦、哀求不绝,逞凶者只管充耳不闻。
又是一声大响,闸门给关上了。
呼喊声一下子就消失了,却隐隐还能听到沉闷的撞击声,是从笼子里传出来的。
那个笼子果然是个密闭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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