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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别人说什么,爷就是要和她好。这一点,你做不到,绝对做不到。在你心里,面子胜过一切。迄今为止,你爱过谁?你有爱过什么人么?你爱什么?”
若萤原本还在腹诽不已,听了这几句话,心念微动,倒是不那么恨他的口无遮拦了。
其实,只要所谈不牵涉到她,她会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倾听者。
“人人都说你完美无缺,人人羡慕你人生圆满,但在爷看来,你才是天底下最可悲的人……”
敢说王世子“可悲”的,天底下大概就只有这位了吧?
要说任性,小侯爷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一个人,到了死都死不了的份儿上,难道不也是一种悲哀?
半斤八两的两个人,谁笑话谁?
她想笑,又不敢,怕点着了身边的那个火雷。
她担心,梁从风却是巴不得将仇敌炸到天上去。
“你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你爱过谁?你对谁不是一时兴起?你这个人,才是最最薄情、最最铁石心肠的。四郎不是傻子,不,她比任何人都聪明、机敏。你觉得她会看不清你的本质?她的命是你救的,按理说,该对你言听计从,可结果呢?至今她跟你还保持着距离,对不对?
你不敢跨越那条界限,而她也不肯跨越过来,这就是事实。你很清楚,她不想靠你太近。她对你存着戒备,对不对?你救过她和她要做的事,根本就是两回事,她分得很清楚,你是你,她是她,两个人,泾渭分明。你该怎么做?你能怎么办?……”
听到这里,若萤的心噌地跳到了嗓子眼儿里。
她知道情况不妙了。
按在她肩头的那只手变得如山一般沉重。
在这两个男人的战争里,她成了一根导火线,同时也是交战双方势在必得的战利品。
小侯爷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让她莫名地觉得解气。
小侯爷没有说错,而她也并未看错,王世子这个人表面文雅,骨子里却缺少温度与执著。
一切随缘、不予强求,这并不是参透天地玄理之后的大彻大悟,仅仅是因为拥有的太多、太多,得来太过于容易,使得珍稀不再珍稀、美好亦不再难得,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心想事成,试问又如何能够产生世间最普通的七情六欲?
没有患得患失,便不存在什么了不得。
小侯爷道出了她隐藏在心已久的某些不满。没错儿,虽不认为自己强势,但她却看不惯王世子的绵软清淡。
年纪轻轻,怎跟个老人家似的、拿石头砸都砸不出个火星来?
这一刻,她真想替梁从风拍手叫好,以至于疏忽了近在咫尺的威胁。
没有人知道,此刻王世子的脸有多黑。
他很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
以他的为人,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来跟那个多嘴多事的小侯爷斤斤计较,这本来就够让他怄气的了,不曾想身边的这人竟然对梁从风的鬼话“心有戚戚焉”,饶是他自制力再强,至此也忍无可忍了。
论打嘴仗,他固然打不过梁从风,但这并不表示他就会一筹莫展。
什么叫“你是你、她是她”?姓梁的知道什么?四郎现在就在他身边、在他的把握之中。只要他想,得到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是的,天底下有什么是他想要却得不到的?
在被扑倒的瞬间,若萤着实吓了一大跳。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梁从风的挑衅、误判了自己的处境,也高看了王世子的忍耐力。
她张口要喊,却没来得及,一只温暖的大手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
有些事,无需言语便可领会。
倘若她敢吱声,他就敢做给小侯爷看。
想要惹怒一个人,总是有很多的办法。
她登时就不动了。
身下的石阶犹存着白天的余温。她并不反感这种触觉,也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
对方虽然在盛怒之中,行为却极为温柔体贴,一只胳膊托着她的脖子,一只手则垫在她的腰间,避免了她被坚硬的石头硌着。
若萤微微笑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善良的人。
抢在对方行动之前,她伸出双手,环上那人的颈项,稍稍用力,将他拉低下来,在他耳边低低道:“世子生气了吗?”
正准备大张旗鼓的某人顿时给钉住了。
黑暗中,四目相对,看不清、却感受真切。彼此的呼吸、心跳,一丝一缕、轻重缓急,全部收纳于彼此的心中。
明天会如何,是会烈日炎炎还是暴风骤雨,已经没有谁去关心。
夜,就该是宁静的,宁静中酝酿一切、想象无限。
不远处,小侯爷的呼喊声已是强弩之末。
也不知道东方和姜汁说了什么,就听小侯爷扯着喉咙叫道:“又来了不是?说不过爷就开始装聋作哑,装你的大智若愚,然后背地里谋划着打击报复。这不就是你一贯的手段么?有什么招数,情管使出来,爷等着呢!……”
口中絮絮不止,脚步声却渐渐往上去了。
看来,过不了多久,大显就该给从被窝里拎起来了。
世界似乎陷入了停顿。
虫声唧唧,再度自四面八方响起来。
风的流动、草的苏醒、小兽的蜿蜒,簌簌可辨。
满蓄了烟火与兵戈的人,一寸寸地缓和下来,最终如薄被一领,裹覆了若萤。
作为回应,他也在她耳边低低道:“不生气……有什么好气的……”
“他欺负你,你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从小到大就那样儿,怪声怪气的。本王要较真,早十年八年前就给他怄死了。本王只是恼他那样说你……很容易叫人误会……”
“世子呢?世子当时没作他想吗?”
“想过……想过又如何?或许只是自己在吓唬自己。本王确实信不过他,但却相信若萤。若萤是值得相信的,是么?”
“在下倒是觉得,世子最该对自己多几分自信。心中有光明,再黑也无所畏惧。”
“本王信你不好么?”
“世事难料,付出不一定会有回报,就像种瓜未必得瓜,或许会颗粒无收。如此,世子还会寄予希望么?”
“本王想不到那么远,别人要怎样是别人的事。本王是本王,自有自己的道路。即便知道明日会阴霾满天,难道就舍弃此刻的安好?你也常说,人生苦短,若就此放弃一切,又何必投生在这人世中?”
“这么说,世子已做好了觉悟?希望过后也许是失望,到那时,世子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如何让自己振作起来?”
“这不是四郎常说的么?倘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又如何能奢望别人的怜惜?”
“据说,说这种话的人,都是不曾真心相爱,也不曾倾力付出过。没有爱,何来恨?何来伤筋动骨的痛苦?”
“不大的油灯若是配上过粗的灯芯,亮、固然会很亮,但也没有办法烧得长久吧?与其寄望于倾力争取也无法有所回报,为什么不选地老天荒的两情相悦?日子总是要过的,那么多年,不可能时时刻刻惊心动魄,能够安神的,才是最合适的……”
“……”
“怎么不说话了?”
“……世子好像变了呢……”
“变好还是变得糟糕了?”
“好像变得豁达了……”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吃一堑、长一智?”
“世子觉得吃亏了么?在下倒是觉得,肯教你开悟的,都是值得敬重的……世子不要不爱听,你知道在下指的是谁。”
“这种时候,你能不能不要提别人?”
“不说别人,在下的腰也许不会怎样,可世子的胳膊不酸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