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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没有再更换轿子,由李家的马车一径送到了家门口。
刚下车,老金就被暗处的一个小厮叫住了。两个人立在树荫下交头接耳。
当若萤这边与李祥廷挥手道别时,老金已经转了过来,言简意赅地跟若萤说了一句话:“四爷,事儿都办妥了。”
他说的是小秋的着落。
这事儿是老金自告奋勇从腊月那里揽下来的差事。
起初,若萤打算把小秋安置在莱哲那里,帮着日常浆洗什么的。
但老金却认为此举不妥。
一来,莱哲的小教堂地处偏僻,周围的人又对那异域风格的东西存着质疑和避讳,倘若里头发生什么事,估计望眼的多、肯出手相助的少。
二来,莱哲对钟家的是非恩怨所知寥寥,很容易以偏概全、是非不分。以为四郎好,四郎的亲戚朋友都值得深交,凡是与四郎有过往来的,都好。
这种想法无疑是错误的、危险的。
再者,西洋教堂就那么巴掌大点的地方,平时进去的人还不如门口的家雀多。小秋那个年纪,正好是最为活泼好奇的时候,进去住个三五天,兴许还有几分兴致,架不住时间久了,便会因寂寞冷清而抛头露面寻热闹去。
如此一来,可就等于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了。
谁敢保证,大街小巷的车流人潮中没有山贼隐匿着、伺机等待发起报复行动?
哪里既热闹、又安全呢?
老金当时就想到了晴雨轩。
管吃、管住,冻不着、热不着,有伙伴聊天解闷,大家都是一样的卑微身份,都有着为外界所不容的遭遇和辛酸,不存在谁踩着谁往上爬的问题,也不必担心自己会遭到周围人的鄙夷和排挤。
只一个“同病相怜”,就能让素不相识成为相依为命。
更何况,锦绣与他关系非凡,小秋在那里,等闲谁敢欺负?就算她是一棵摇钱树,未经四郎的同意,锦绣也不敢撺掇她入行。
于是,就这么着,小秋给送到了晴雨轩,被安排在后厨做事:择菜、洗碗、扫地……
“一起的还有俩婆子,俱是率直热情的,保证会照顾好那丫头……”
“如此甚好,有劳金叔了。有机会的话,记得跟锦绣姑娘道声谢。”
若萤此时已经擦拭了脸面,边上的袁仲见状,顺手接过手巾,同时也接过了话茬儿去。
“四郎要给莱哲先生的东西,哥哥已亲自送去了。莱哲先生回了礼,四郎猜猜是什么?是小半盒乳酪,说是齐鲁商会今早上刚差人送的,很新鲜呢,四郎要尝尝不?”
若萤的眼睛闻声就是一亮:“齐鲁商会倒是善解人意。不只是哪里做的?你们没尝尝?咸不咸?酸不酸?那个拿来抹在煎馒头片和糕点上,或者拌着新鲜的水果吃,味道极好!”
见她兴致极高,袁仲也是欢喜非常,赶忙按照吩咐去厨下准备。
既说到吃,腊月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朴时敏,因迟迟不见他的影子,遂往门外瞅了又瞅。
老金笑道:“朴公子给李大人家的美食勾住了,说是要吃遍每一道菜才回来呢。”
若萤跟着凉凉道:“让他慢慢吃吧,好歹也让我清静两天。”
说话间,袁仲端着茶盘进来了。用乳酪拌了一碗雪瓜,又现成煎了几片馒头,上面抹了一层乳酪,满屋子都是一股子浓郁的奶香。
腊月几个都是不曾吃过的,光是闻着那味道,就止不住地连抽鼻子、干咽口水。
若萤用了半片馒头并一块雪瓜,品尝了味道后,便将剩下的赏给了边上垂涎三尺的几个人。
主仆几个又闲聊了一会儿,看看漏壶,众人知趣地退下,留下腊月一人,伺候若萤洗漱。
完了,将前后门窗的纱网检查了一遍,腊月燃了一盘蚊香,放置在床下的书桌下,起身挑亮了灯光,左右瞧着再没有其他的事情,遂掇过一把椅子,不远不近地坐在若萤的身后,拿一把大蒲扇,轻轻地替她扇着凉风。
“你身上的伤,不要紧了?”
若萤随口问了一句。
“已经开始结痂了。躺着不动的话,浑身痒痒怪难受的,还不如稍稍活动着,倒好些。”
若萤微微颔首,不再说什么,伸手自怀里取出一封信,就着灯光仔细阅读。
不愧是书法大家的手笔,一眼望去如行云流水,让人流连忘返、心旷神怡。
在若萤的记忆中,杜老头儿这是第一次通过王世子与她书信联络。
为何偏偏是王世子而不是其他人?
这不是偶然之举,这很能说明某些问题。
因为王世子知道的真相太多,关于钟氏三房、关于杜氏、关于柳氏、陈氏、严氏……
这几家之间的恩怨情仇,王世子已然全部知晓。
没有道理不清楚。
杜老头儿和鲁王同在一个战壕中,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杜老头儿之所以能在合欢镇平安度过数年而未受外界的骚扰,很大程度上源于鲁王宫的暗中保护。
思及过往,若萤不禁微哂。
一切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与其说,她认识杜老头儿乃是老天让她降生于此的本意,毋宁说,那老头子就是为了等她、才出现在那里的。
在信中,杜先生告诉她,徐家的女儿给留在咸阳宫听差了。先前徐家在他身上下的那点功夫,已经起了作用。
咸阳宫中那位皇子,将会被册立为太子,而今已是朝野默认的毫无悬念的事实了。
所以,徐氏能进咸阳宫,实在是莫大的造化。
但是,光凭一时的运气好还不行,往后要怎么走、走到哪一步,就要看徐氏有没有那个头脑了。
之所以会给她写这封信,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她知道,她所期望的,他会记挂在心,并尽可能地帮她实现。希望她改变对他的印象,不要再视他为薄情寡义的人了。
信中,杜先生问她近来如何?是否又经历了什么事、整治了什么人?就没有只言片语想跟他说么?不会是真的忌恨着他吧?
其实在他看来,她才是最小气、最记仇的。真是想不通,她的性子那么乖僻,为什么却和小侯爷之间一直没能为什么王世子还是一门心思地袒护着她?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他已经听说了老鸦山的事,是从小道上得到的消息。出于种种考虑,包括安东卫所在内的有司,并未跟朝廷上报此事。
如此也好,因朝廷近来正为陕甘一带的流民骚乱烦恼,此时若背面不宁,等于是往枪口上撞,难保圣上不会将小题大做、迁怒于地方。
说完了正事儿,写信人立马换上了另一幅形容。先是问她知道不知道,为何这次他会绕过静言给跟她联络?
因为生气,很生气,气他的闺女柳杜氏,更气外孙静言汤面耳朵没血性。
他认为柳杜氏枉为正室所出,眼界狭窄、刚愎自用,言下隐隐透露出对于已故的糟糠之妻的不满。
这也是他从未曾想过的,如亡妻那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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