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城子听此,莫名其妙的怒气冲顶,吼道:“我莘城子今生只有五个徒儿,但绝不会有一个是女子。你赶紧走吧。”手中竹筒杯崩卡一声,被扔在石头上,成了几节凄惨的碎片。红依却想不出莘城子为何生气,脸上顿时被吓得没了血色。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又不甘心离开。
莘城子径直走出洞口,瞬间又走回来,手里扔出两个雪球,道:“你赤脚站在上面,倒数十个数,什么时候能化雪为水,我再考虑。”
陆无渊正在自己房中铺纸舞墨,只见写道:清风奏乐水和歌,瀑帘万丈从天落。十弯九曲神仙洞,山河清明兽鸟国。松涛柚浪柳荆海,桦杨枫樟桑满坡。银果枥槐赤芍药,土珠血笋青马勃。诗头乃是“歌潭颂”,写的正是陆无渊自己对歌潭的赞颂,前两句写景,后两句写药。金鹿堂的弟子在歌潭习医识药期间,陆无渊也学会了不少,顿感歌潭真是药材宝库,土珠、血笋这些好药旁处是绝对寻不到的。只是心中隐隐不畅快,那红依小佛女已回到玉阳一年,纵然她不幸没了性命,旁人看来与自己也没什么瓜葛。但他二人曾同塌而眠,玉女砂消失也是因为自己,心中莫名其妙牵肠挂肚,难以忘怀。
白鸦扑棱棱飞来,对着桌角狠啄了九下。陆无渊神色大好,说道:“当真是师父回来了。”丢下笔墨,随着白鸦疾飞而去。
白鸦的飞速赶不上陆无渊,不一会儿,只见陆无渊形单影只的在树梢飞跃。至于这一身的功夫,他如今也没有什么心得要请教师父,只是红依的事情在心中拿不定主意,时不时还要自责,实在痛苦,要请求师父点化几句,解了心中疑问才好。如此飞速,要不了多时就会赶到幽明谷。忽觉眼前白影一晃,一阵仙风道骨扑来,刚好与自己擦身而过。还没回神,那仙风已折身回来,冲在陆无渊之前。
陆无渊急忙收脚,站在一弯树枝上。拜喊道:“薛前辈!”
“无渊。”这说话的正是云鹤峰的长老薛芷,她已年过百岁,鹤发童颜,白色道袍一尘不染。脚抵树叶如一朵轻云,神色淡定仿佛看透万千尘埃。云鹤峰是歌潭的一支,但陆无渊小时曾在薛芷门下修行,又是晚辈,故而相见之时薛长老也只是一句无渊,全无掌门长老俗事之称。
陆无渊道:“薛前辈,您这是急着要去哪里?”
薛芷道:“北方连下两场大雪,我正要前去长白山练功。”
陆无渊心知,长白山离歌潭甚远,薛前辈离开云鹤峰,门中诸事定早有安排。云鹤峰弟子向来行事端正,武功绝好,多年来给歌潭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立即恭敬拜道:“薛前辈您路上小心。”说完这句登时又觉不对,薛前辈号称云鹤老人,她老人家的功力,当今武林鲜有敌手,哪里需要什么小心。不过要是和师父还有山河老人过上几招,也不知如何分出胜负。
陆无渊只是稍一出神,却被薛芷看的清清楚楚,她哈哈一笑道:“你可是要去找那原头老儿,估计是找不到了,他邀我们去长白山赏雪,必是早我动身。”
“师父已经走了?”陆无渊心头一阵沮丧,却也没在脸上表露出来。
薛芷眉梢一弯,道:“无渊,你心下所忧之事,我送你四个字‘顺其自然’!”
陆无渊默念顺其自然,心道:“顺其自然,可是要我顺从本心吗?我当真可以把她接到歌潭来,等过了冬,身体无恙了再送走。可玉阳那边,又该如何交代。”抬头道:“薛前辈……”不知何时面前早没了人影。
陆无渊兀自飞奔着,白鸦和大嘴盘旋在四周。到了幽明谷,仿佛各处都飘过师父的身影。他独自走进绿云小屋,师父果然不在,空空的酒坛,一顶草帽扣在地上。阳光透过树藤的缝隙,留下明暗斑驳的影子。他弯身要捡起草帽,忽而想到这草帽一直都是挂在树藤上,怎么会好端端的倒扣在地,顿时喊道:“是师父。”掀开了看,只见地上留字:既是苍天定姻缘,何必无为妄问天,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