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蹿身到红依身前,嘴里叼挂着红依的包袱,低低吼了一声。红依抚摸着它的脑袋,道:“白虎,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此我也不用再去长生崖了,不如去不老泉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我们一起回和气台吧。”
当陆无渊赶到歌潭时,岸边空无一人,只有一串用石头摆成的大字:“明师自重,明徒自成。”陆无渊摩挲着手指,思索道:“这不是师父的字吗?师父,师父来到了歌潭。可是我为什么听到了红依的声音?”
离开不老泉,红依卸掉了一身的烦恼,游走于山间草野,顿觉海阔天空。路过人家,遇有疾苦,随手施展所学医术,白日抽空读书尝药,夜间在小溪边饮水品悟。奔走于世间高山大河,逐渐忘却小儿女自私的情愁。而白虎,从不会现身于人前,只有红依走进山林无有人烟时,才会紧紧相护。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夜晚的清风已有几分寒意,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飘落在红依的肩头,如同蝴蝶伫立,轻煽翅翼。
过了兴元,山道逐渐平坦,不多日又赶到了梁州。本想梁州人口稠密,可以在集市上买匹好马。适逢竟赶上旱灾,集市破败,饿殍遍野。红依找了家开着门的旅馆,付了三天房钱,那店老板却只端上两个窝头,叹道:“客官,您吃完了就好生赶路吧,我这小店明天也要关门了。”
红依看那店老板瘦骨嶙峋,心生怜意,道:“店家,你且留我住上一晚,剩下的钱也不必退回,明日清晨自行就离开。”
店老板无奈答应,又回头道:“客官,要下雨了,你若要出去,楼下挂着一副斗笠,您随便用吧。”
红依点头道谢,关了房门,只听见沿街的窗外一阵阵欢呼,男女老幼捧着木桶瓦罐,兴高采烈接雨水。也有人仰天喊道:“老天爷啊,庄家早已颗粒无收,你如今下雨又有何用?”
雨夜悉悉索索,像能打落人所有的心事。在一场秋雨里,红依睡的格外深沉。清晨时分,竟被吵闹的奔跑声叫醒,窗外一群乞丐叫嚷道:“许家又发善粥了,大家快拿着碗去领啊。”
这时店老板敲了敲房门道:“客官,我给你打了些洗脸水,就放在门口了。”
红依拉开房门道:“店家留步,不知这里的许家……”
店老板答道:“客官您有所不知,许家是大户人家,即使碰上这般灾年,也还存有余粮,前几日京城的亲戚还送来几车白米白面呢。不像我们这些人,没了生意,就没有了口粮。街上的百姓就更苦了,没吃没喝的,病倒了也只能等死。不过这许家还真是善人,每过三天就发一次善粥,救了不少人。客官,您还是早些赶路,这集市后的西坡,死了很多人都还没埋,南坡上病倒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你还是不要路过的好。”
红依向店老板道谢,洗漱后背了包袱,直朝着南坡走去。
正如店家所言,南坡下横七竖八的躺着百十个病人,个个眼眶深陷,肚腹胀大,腿脚浮肿。红依为几个女病人认真诊了寸口脉,又翻看了她们黄白的眼睑,道:“你们的病都可以归结为一种,饿而不生胃气,中气不足,气虚下陷。你们放心,我有办法把你们治好。”
话语出口,一个年轻男子拉着她的脚踝,有气无力道:“救我,一定要救我。”
红依想起了那天在黄河的朝霞里所见的幻境,只恨莘诚子道长此刻不在。忽又一想,当日万安山疫情爆发,若不是道长及时赶到,焚尸熏艾,后果只怕就是黄河幻境。
低头本要安慰那个年轻人,却发现他已经松开了手掌,奄奄一息了。红依离开南坡,在处荒废的院子里捡起一个背篓,进了山谷。待她采集几十种草药,又在草屋寻了一口大锅,刚脱下背篓,门口窜出一个中年男子,喝道:“你是谁?你跑到我家做什么?”
红依手中不停,道:“反正这里已经断炊,煮了这些草药,救南坡的病人。”
中年男子迟疑了一下,跑开后搬来两大坛水倒入锅中,道:“快,快,我娘子也在南坡。”
红依边烧火边道:“这是百草汤,虽然不足百草,也只能这样了。煮好后让他们每日喝上一碗,切记只能喝一碗,不可多服。”
中年男子问道:“多服会怎样?”
红依背上背篓道:“多服会腹泻,适得其反。这些药汤只够二十人服用,我再去其他地方采。”
中年男子不再多问,专心烧火,红依匆匆离开,去了东坡的河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