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他可真是好人。瑞管事已经打探过了,他乃京郊人士,姓傅。那日他是拜访完一位大儒归家,恰好经过遇到我落水。”
秦宝珠瞧常喜儿提到那位傅士子时脸色绯红,眼含羞色,显然是动了春心,不由暗暗将那人记在心上。
常喜儿刚进门,尚未到榴园去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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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去请安,秦宝珠也不好多叨扰,便相约晚膳后再聚。她回到荷院时,记挂着常喜儿提到那救命恩人傅士子的情动之色,到底不放心,怕她被人下了套,便吩咐豆沙暗中打探那人一番。
隔日便是乐暄妍信中相邀之日,秦宝珠按捺不住早早起身。自从得知乐暄妍改嫁福王,本就忐忑不安的她更坐不住了。大璋朝并未明文规定寡妇必须守节,但即使在民间,碍于人言,夫死改嫁也是极少。想当初罗氏为了改嫁,找了娘家人来帮忙,又是撒泼又是哭闹,都没能离开常家。更何况乐暄妍原是寿禧郡王的遗孀,身份贵重,居然就突然改嫁福王,再者,她先前还狼狈地躲在秦宝珠的庄子,却最终被人带走,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寻常。
上午本来有戴夫子的课,秦宝珠昨日便找了借口请假,被秦真珠好一顿夹枪带棒地讥讽,她心里存着事,懒得理会,反而是秦贵珠替她回了几句,最后倒是秦真珠气得脸色铁青。
京城西郊的长亭就是个官道边简单的木亭子,年份也久了,灰仆仆的,所幸亭子边种着两三棵柳树,不少翠绿柔嫩的枝条垂进亭子里,景致生动不少。
秦宝珠到得早,亭子附近也没什么人。她带了茶具过来,便让豆沙摆开带来的矮桌矮凳,置放红泥小炉煮水。不久水沸时,便远远的见两骑骏马一前一后小跑过来。前头的是一男一女共乘,后头不远一骑则是个灰袍男子。
待他们近前来,秦宝珠才看清,打头的一骑那女子便是乐暄妍,在她身后共乘的男子长眉入鬓,凤眼狭长,浑身有说不尽的风流,赫然是那日在小巷中骑马追寻乐暄妍的男子!如今看来,他是福王明博昀无疑。而落后他们几步的灰袍男子居然是明慎湜!
秦宝珠起身走到亭子边,明博昀已经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将乐暄妍抱下来。她今儿穿了件淡紫笼烟的团花裙,高高束在胸上,缓步走动间可见小腹微凸,原来是有了身孕。
二人相互见了礼,相视一笑,倒如同多年之交般自然。请乐暄妍坐下,秦宝珠弃茶壶不用,反从红泥小炉上提起煨着沸水的铁壶,给乐暄妍倒了一杯白水,对她解释道:“送别赠酒,原想以茶代酒的,但我才刚知娘娘您身子重,这茶也不合适了,只得以这简朴的白水表我心意。”说罢,又给自个斟了一杯,放下铁壶,朝乐暄妍举起杯子。
乐暄妍与她轻碰茶杯,呷了一口,淡笑道:“原来有了身子是不能喝茶的么?那可第一次听说,多谢你提醒了。”
秦宝珠点点头,暗对自个道,这孕妇不能喝茶是上一世的姐姐怀孕时了解到的,却没法对乐暄妍解释。总不能直说茶里面含有□□,孕妇喝太多太浓就会影响肚里的宝宝吧。
不过乐暄妍也没有多在茶上面打转,她道:“这回约你出来,大约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今日便要随殿下回封地去,以后恐怕没有陛下的召见不会再回京城了,因此想趁着这最后一次见面谢谢你当初的相助,以及要跟你道个歉。那日殿下找到庄子去,我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着实失礼。”
“得知娘娘如今无恙,又觅得佳婿,我替娘娘高兴。这儿白水一杯,祝娘娘与福王殿下百年好合,携手到老。”秦宝珠将杯子里头的开水饮尽。她是看出来了,福王从刚才到现在,双眼就不曾从乐暄妍身上挪开,那眼神除了宠溺还是宠溺。而乐暄妍也是粉面含春,容色更胜以往。他们二人显然是情投意合,并非如坊间传言是福王逼婚乐暄妍。
秦宝珠与乐暄妍说了一会子话,便不扰她赶路了。依旧是送她到亭子外头,秦宝珠随手折了一枝嫩柳相赠:“诗云: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为近都门多送别,长条折尽减春风。娘娘路上珍重!”
乐暄妍接过柳条,轻轻抚摸着上头翠色的细长叶子,颇有些百感交集:“多谢!真可惜我们相识太晚,无法多聚几次了!”
秦宝珠脱口而出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乐暄妍低声重复,俄而似有所感,扬眉笑对秦宝珠:“是我不够豁达了,但愿咱们后会有期!”
依旧是明博昀小心翼翼扶她上马,乐暄妍朝明慎湜促狭一笑:“这儿离京城有些远了,慎湜反正也是要回去的,就送宝姐儿一程吧!”她早看出来了,明慎湜分明是对秦宝珠有意。否则,也不会巴巴跑来福王府提醒她临走时见上秦宝珠一面,为的是让秦宝珠安心。秦宝珠为人不错,又是举人家的嫡女,确可堪配静王府世子。这个媒人,她乐意做,举手之劳而已。
秦宝珠暗道不好,与明慎湜同行,实在太让人战战兢兢,可她又不好拒绝,只能默默看着乐暄妍朝她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挥手告别。
心里叹气又叹气,秦宝珠只得接受现实,目光转向明慎湜身上。他身上一袭极淡的灰色道袍,越发衬得肌肤莹白如玉,人如谪仙,看得身为女子的秦宝珠也妒忌不已。不过明慎湜最惹眼的并非那出色的相貌,而是淡漠凌厉的气势,只不过今日比之以往收敛了不少,像一把没有出鞘的宝剑,少了几分不近人情,多了几分亲和。
亲和?秦宝珠暗自嘀咕,自个儿定是被太阳晒眼花了。她朝明慎湜曲了屈膝,犹不死心道:“福王妃娘娘真是爱开玩笑,哪有让堂堂世子送一介平民之理?您请先行离去,莫因为民女耽误了正事。”您快走吧,我可不敢劳动您大驾,咱们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明慎湜看了她好一会儿,秦宝珠从他寒潭一般平静无波的眼里猜测不出什么,正忐忑不安地思量是否还要再坚决,就听到他开口了:“无碍,我有空。”当真是一点儿情绪都听不出来。